武当山，紫霄宫偏殿静室。
宋青书斜靠在床头，面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已平稳了许多。
静室的门被推开，疾风、劲草、清风、明月四人，领着十余名武当三代核心弟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当看到床头那个虚弱的身影时，这群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汉子，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
“大师兄！”
“噗通！”
以疾风四人为首，所有人，呼啦啦地全部跪倒在地，一个个双目赤红，拳头紧握，身体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大师兄，我等无能！累你至此！”疾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
“请大师兄下令！我等这就下山，寻那百损老魔报仇！”劲草更是激动地抬起头，满脸决绝。
“对！讨回公道！”
“誓杀百损！”
一众弟子群情激奋，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下山去，与人拼命。
宋青书静静地看着他们，原本温和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都给我闭嘴。”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虚弱，却像是一盆冰水，瞬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整个静室，刹那间鸦雀无声。
宋青书的目光，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那眼神，带着失望，更带着一丝怒其不争。
“讨回公道？就凭你们？”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们拿什么去讨？拿你们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拿你们这一腔不知所谓的匹夫之勇？”
“百损是先天高手，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们全部！你们现在下山，除了去送死，白白让我武当折损人手，让亲者痛、仇者快之外，还有什么用？！”
“你们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一番话，骂得疾风等人面红耳赤，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看着他们那副模样，宋青书心中的火气，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
“都起来吧。”
众人迟疑了一下，这才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像是一群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们的心意，我明白。”宋青书看着他们，沉声道，“但报仇，不是靠一腔热血，更不是靠去送死。百损的命，是我的。这笔账，将来，我会亲自去跟他算。”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那自信与霸道，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心头一震。
仿佛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师兄，又回来了。
“你们要做的，不是去送死。”宋青书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而是去做更有用的事。”
他看向疾风：“疾风。”
“弟子在！”疾风连忙上前一步。
“从今日起，你从三代核心弟子中，挑选五十名身家清白、心性坚韧的弟兄，分批次，秘密安排进入玄武军中。”宋青书缓缓说道，“此事，要做得隐秘一些。”
“啊？”疾风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弟子，都愣住了。
让他们……去从军？
“怎么？我的话，听不懂吗？”宋青书眉头一挑。
“不……不是！”疾风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弟子明白！只是……大师兄，为何要如此？”
宋青书靠在床头，淡淡地解释道：“玄武军中，虽然有不少我们武当这些年收养的孤儿，但那些，都只是外围。你们，是我武当真正的核心力量。”
“如今，元廷气数将尽，天下大乱。峨眉、少林，甚至连华山、崆峒那些门派，都开始了暗中招兵买马，积蓄力量。”
“让你们进入军中，一是为了在沙场上磨砺武艺，增长实力；二来，也是为了将来，我们武当能在这乱世棋局中，真正掌握一支属于我们自己的，百战精锐！”
“这，才是你们现在该做的事。而不是逞一时之勇，白白断送了性命，明白了吗？”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在场的弟子们，瞬间明悟了宋青书的深意。
是啊，咱是要造反的......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还问为什么要参军！真是蠢死了！
“弟子……明白了！”疾风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有些兴奋。
他重重地抱拳，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请大师兄放心！师弟，绝不辱命！”
“我等，绝不辱命！”
身后的一众弟子，也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神情肃穆，异口同声。
看着眼前这群重新振作起来的师弟们，宋青书欣慰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是！”
众人再次行礼，而后，带着满腔的激动与全新的使命，悄然退出了静室。
待众人走后，一直静立在旁的周芷若，才端着一碗刚刚温好的参汤，款款上前。
“公子，喝点汤吧。”她将汤碗递到宋青书面前，柔声说道，一双美眸中，满是心疼。
宋青书接过参汤，喝了一口，便将它放在了一边，顺手拿起了枕边那本经书。
正是《易筋经》。
“公子，你的伤……”周芷若见状，有些担忧。
“无妨。”宋青书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床沿，“坐。”
周芷若俏脸微微一红，依言在他身边坐下，一股淡淡的幽香，萦绕在宋青书的鼻尖。
宋青书翻开《易筋经》，一边看着，一边随口问道：“这几日，杨素……她没传信回来？”
提到杨素，周芷若露出一丝笑颜，轻声回道：“杨姐姐前日传回了信。她说，她已经平安回到古墓，婆婆一切安好，让你不必挂念。她还说……你要安心养伤，她会抓紧时间，将《洗髓经》修习纯熟，并突破后天。”
宋青书点了点头。
杨素的离开，是他们两人商量好的。一来，他如今“武功尽废”，不宜马上成婚。二来，杨素自小在古墓长大，对那位待她如亲女的“婆婆”感情极深，此番出来这么久，又受了伤，也确实该回去报个平安。
静室里，一时陷入了安静。
周芷若看着宋青书专注研究经书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前几日，杨素临走前，曾单独找她谈过一次。
那个清冷如冰山雪莲般的女子，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他心里有你，我看得出来。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他。”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周芷若差点当场哭出来。
她知道，杨素这是……真的接纳她了。
想到这里，周芷若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地覆在了宋青书握着经书的手上。
宋青书一愣，转头看她。
周芷若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俏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却鼓足了勇气，没有缩回手，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公子……”她声如蚊蚋，“芷若……芷若会一直陪着你的。”
看着眼前女子那娇羞又坚定的模样，宋青书的心，不由得一软。
他反手握住那柔若无骨的玉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地靠在了周芷若的香肩上。
周芷若的身体，瞬间一僵，随即，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她靠在床头，任由心上人枕着自己的肩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流云，只觉得这一刻，便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