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琦闻言有些惊讶,听得盛泓的口气,想来是对这桩姻缘有所期待,当下对曹玉成更是好奇,轻声说道:“哦,那棉服作坊的少东家竟能入盛兄之眼,想必人才难得。”
盛泓笑着说道:“成哥不过五岁幼童,哪里说的上什么人才,只是两家颇有渊源,交情深厚了些。”
韩琦有些不信,盛泓醉心仕途,儿女亲事必有谋划和考虑,似如今欲配商户之子,想来其中或有其他缘有,当下再也忍不住好奇之心,于是对盛泓说道:“棉服作坊吸收大量闲散劳力,促进扬州经济,于扬州城百姓可谓有功,听说今日棉服作坊要展新货,你我不妨前去凑凑热闹。”
盛泓虽有些诧异,还是和韩琦一起去了棉服作坊新年展新货。待走入棉服作坊所在的街区,韩琦就感觉到人潮拥挤起来,路旁的小贩叫卖不断,行人磨肩擦踵,热闹堪比京城上元节,夹在人流之中,韩琦大声对盛泓喊道:“这扬州富庶,人口殷实,比京城还要热闹哩!”
盛泓也是伸长耳朵才勉强听清,也是高喊道:“去年今日可没有这么热闹,自从有了棉服作坊,这边街区才慢慢兴旺起来的。”
韩琦被人流撞得有些踉跄,稳住身子才大声回道:“这棉服作坊的东家才干非常,竟以一商户影响一成繁荣,盛大人须得给我引荐一番才是。”
说着两人被人潮推着往前走,到了棉服作坊大门口,更加是人潮翻涌,无奈下两人进到作坊对面的茶楼,点了一壶茶,坐下聊天。
韩琦率先说道:“历朝历代皆以农为国本,圣贤亦是如此说来,以前我也认为商人买低卖高,贪婪市侩,所以重农抑商乃不可动摇之国策,今日扬州城的盛景,倒是叫我好生迷茫啊!”
盛泓闻言也是笑着说道:“谁说不是呢?扬州城自从有了这棉服作坊,倒是更胜往昔,只是不知道今日百姓为何聚集在此处,往日虽然热闹,也没有如此景象。我的天爷啊,怕是全扬州城的人都在这里了。”
韩琦闻言,知道盛泓也是不清楚今日的盛况从何而来,于是叫来小二问道:“小二哥,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小二哥闻言有些骄傲,微笑说道:“客官,是从外地来的吧?自从扬州城有了这棉服作坊,是一天比一天兴旺,今日是正月十六,商户们要展新货,那些二道贩子聚集在棉服作坊,等着拿新货呢,那作坊的东家还宣布要选什么区域代理商,因此扬州城的商户也都赶过来了。”
韩琦听了小二哥的话有些不明白,当下疑惑地说道:“何谓区域代理商?”,小二哥也不甚明白,只回道:“我也不知,只是听说作坊东家给很多商户发了邀请函,有详细介绍,只是我等未曾参与,因此不知。”
盛泓听了小二哥的话,就让小二哥下去了,转头对着韩琦说道:“韩大人有兴趣,不如我们去成哥儿家里看看,这曹小子鬼灵精怪,肯定知道内情。”
二人说走便走,好一会儿才挤出街区,来到曹玉成家里。也不等通报,径直往里走,韩琦边走边想到,这盛泓与曹玉成关系匪浅,上门也不需通报,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结秦晋之好吧。
正想着,就见曹玉成从里屋出来迎接,盛泓一见面就给他介绍韩琦身份,曹玉成随即见礼,便伸手做了一个请得动作,韩琦见得是一个幼童,当下也不摆架子,跟随曹玉成到大厅奉茶。
曹玉成微笑着说道:“世伯与韩大人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二位大人公务繁忙,今日怎有空来看小子?”
盛泓也是笑着说道:“今日我与韩大人视察扬州城,却见你家作坊人潮拥挤,却是为何?”
曹玉成闻言随即回道:“今日展新货,百姓好奇,前来观摩罢了。”
盛泓笑意不减,用手指指了指曹玉成说道:“你小子不说实话,我与韩大人可还害你不成?”
曹玉成苦笑着说道:“不敢欺瞒两位大人,只是商贾之事怕污了两位大人的耳朵。”
韩琦收了笑脸:“你但说无妨,我等宰执一州,是为扬州百姓父母,大事小情尽可说来,何况今日之盛景。”
曹玉成无奈只得回道:“请两位大人用茶,待我细细道来。”
曹玉成自己也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道:“扬州城道路虽宽,然而作坊每天订单不断,有时进货的和出货的都挤在一起,未免堵塞交通,影响周围百姓日常生活,于是我就想了几个法子,一是减少拿货的人,我将扬州划分为二十个区域,每个区域只设一名代理商,则该区域棉服买卖皆由此人处理。”
曹玉成顿了顿,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二是给每个代理商设置不同的进货日期,分批出货,今日之所以人多,不过都是来竞争区域代理商资格的。”
韩琦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棉服作坊不仅生活上惠及百姓,还能为百姓日常考虑,当真难能可贵。”
曹玉成又说道:“自古商贾之道为世人轻贱,此世人误解颇深,若是商贾行商之时,再不多多考虑百姓,那么误解就会永无消除之日了。”
韩琦颇觉有理,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又想起刚才让自己迷茫的问题,有些好奇曹玉成会如何回答,于是问道:“既然商贾之道被世人轻贱是世人误解,那么本朝重农抑商之策可对否?”
盛泓闻言大吃一惊,一口茶差点没全喷出来,只是呆呆看着韩琦,曹玉成也颇觉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又听到韩琦说道:“不过我等日常闲聊,纵有不妥,出了此门就尽皆不作数,你当大胆说来。”
曹玉成假装思考下才说道:“商贾之道如杀人之刀,刀岂有错哉?不过工具耳。商贾之道亦如是,用之正道为善,用之邪道为恶,不能以单纯对错来评判。”
曹玉成并不想正面回答,只是想着敷衍过去,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韩琦却是不想放过他,又追问道:“照你这么说,重农抑商是错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