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坡上,狂风卷起黄沙,天光正烈,尘土中杀声震天。旌旗猎猎,箭矢飞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已持续三日三夜。杨景身披金甲,银枪挥洒如雪,汗水浸透战袍,却神情不乱,一双鹰眼紧锁前方。
他的对手,正是辽将韩昌,号称“延寿大将”,一柄偃月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步步紧逼,毫不退让。两人苦斗三日,战马倒下三匹,沙场上血迹斑斑,却仍未分胜负。
边关大军聚集在土城之下,寇准、呼延赞、八王赵德芳皆已赶到,老太君也被请出坐镇,目睹这场宿命对决。军中将士看得心悬如弦,人人攥紧兵刃,却插不上手,焦急无比。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暴喝自黄土坡上传来,声如霹雳:“韩昌,还我姓名!俺杨七郎到了!”
众人齐刷刷望向坡顶,只见一员白袍大将骑赤马冲下,身影威武,枪尖映日,如同鬼神再生。
辽军哗然!他们对“白袍杨七郎”的威名心有余悸,许多将士亲眼见过他屠阵如砍瓜切菜。如今战死之人竟现身坡顶,宛如鬼魅索命,吓得魂飞魄散,还未看清来人模样,便已溃乱而逃。
然而,那人并非杨七郎,而是焦赞乔装。他先前被“土金牛”击败,战马狂奔,落入山中一座古庙。庙中老和尚见他是宋将,救治调养两日,教他一计:“你回战场,不必死战,只需大喝‘杨七郎’之名,敌将自败。”
焦赞伤势初愈,正赶上战局焦灼,果断出山施计,一语破敌。
韩昌正与杨景酣战,忽听“杨七郎”重现,魂魄都震了一震,心神动摇,刚一分神,杨景银枪突刺而至。他仓皇闪避,头晕眼花,竟摔下马来,趴伏于尘土之中。
杨景催马逼近,枪尖指咽:“韩昌,起来!”
韩昌闭目待死,片刻未觉痛楚,睁眼见杨景未下毒手,心生敬佩,强撑起身:“杨将军,我既摔下马,甘愿一死。”
杨景收枪不杀,沉声道:“韩延寿,我敬你是一条好汉。可你纵兵犯境,杀我将士无数,烧我村庄,何尝想过万千百姓的生死?今日我饶你一命,只望你回头是岸,止战罢兵。你曾言败则归降,现在,是否还算数?”
韩昌怔怔望着他,汗珠从额角滚落。他声音低沉:“杨将军,听你一番话,我如醍醐灌顶。是我错了,大辽本与大宋无冤,起兵只因我主贪图王位。我助纣为虐,已是千古罪人。你之仁义,我永世不忘。”
“我愿回军劝说肖太后,交降书、纳顺表,撤兵罢战。但幽州乃辽国重镇,不能交出,愿以三关为界,永守边境,你可应允?”
杨景沉思片刻,点头:“但愿你言而有信,三关为界,大宋不侵。”
“多谢元帅!”韩昌长揖到底,“今日之败,不冤!”
随即传令撤兵,辽军如潮退去。
宋营内,有人欲追击,被杨景拦下:“败军不可追,杀降非义。”
韩昌退兵足足花了两日,焦赞归营复命。杨景引兵归营,面见老太君与寇准、八王等人,讲述全局,众人无不感佩杨景胸怀宽仁。
随后,元帅下令:全军歇兵三日,犒赏三军。军中饥饿已久,开锅熬粥切咸条,却人人吃得津津有味,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几日后,辽使果然送来降书顺表。三关百姓闻讯,如释重负,街头巷尾,张灯结彩,焚香祈福,皆赞颂杨景威名。
朝中也闻捷报,八王与寇准联名上奏,封杨景为三关大帅,岳胜为副帅,孟良、焦赞、杨兴、郎千郎万等为总兵,暂以职衔就任,待回京再授封诏。
同时,为杨景“诈死埋名”一事请罪,盼皇上开恩。于是,一行人带开国王、东平王、平东王三位战亡将军的灵柩,五万军士浩荡回京。
两月后,圣旨下达。太宗赵光义驾崩,新帝赵恒即位。诏令宽赦杨景“诈死之罪”,加封三关之职,许其镇守边关。杨家将再度名正言顺,守卫中原,护国安民。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京华春尽,北地尚寒。边关的风卷着黄沙,掠过营帐与旌旗,掀起一片猎猎之声。杨景身披银甲,坐在帅堂中,与众将议事。他神情沉稳,声音如钟,处理军务有条不紊,八年镇守,使得边疆风调雨顺、百姓安居。
忽然,一名军士疾步入堂,跪地禀报:“报——天波府有信,乃太君亲笔,差家人杨光亲送!”杨景眉头轻动,接过书信一看,指尖微微一颤。他迅速扫了一眼信中内容,眸色一沉,嘴角却勉强挤出一丝平静的笑意。他将信笼入怀中,摆手令众将退下,只留岳胜一人。
杨景起身负手,步入后堂书房,屋中静谧,只余炉火微光跳动。他从怀中抽出那封信,递与岳胜,低声道:“贤弟,你来看。”
岳胜接过信,见信封上写着“吾儿延昭亲启”,顿觉心头一紧。他庄重地拜了一拜,才拆开信封,细细读来。字迹端庄,却透出老人颤抖的笔力,内容写得情真意切:“吾儿延昭,已有八载未得一面,今母身患沉疴,卧床不起,病已入骨髓,恐来日无多。望吾儿见信速归,倘迟一步,恐难相见……”落款处,署着“母亲手书”四字,墨迹尚未全干,仿佛字字滴血。
岳胜一看,惊出一身冷汗:“六哥!太君病重,你还犹豫什么?快快回京省亲!”
杨景却一动不动,沉声低语:“我也想回,可我是主帅,未得圣上旨意,私离驻地,乃是死罪。”
岳胜急了:“六哥,如今太君年逾古稀,又患重病,是风中残烛。若再等一道懿旨,不知要耗多少时日。你若迟了一步,岂非终生遗憾?”
杨景垂下头,双拳紧握,眼神中满是挣扎与痛苦。半晌,他才缓缓点头:“……我若不去,心不安;我若去了,怕惹是非。罢了,贤弟,此营便托你掌管,若有人来问,就说我染病闭门,不见客人。”
“好,一切交给我!”岳胜毫不迟疑,“你放心速去速归。”
“还有一事。”杨景收拾行装时低声说,“此事,不可让孟良、焦赞知道。此二人最是冲动,带上他们,只怕京中生乱。”
岳胜点头称是。杨景换上便装,披上斗篷,只携一小包裹和少许盘缠,悄然从后营出发,踏上归途。
黄昏的天边染上一抹残霞,边地旷野广袤无垠。杨景骑马如飞,甫行至二十余里,忽听前方林中传来一声喝道:“呔!留下买路钱再走!”
他眉头一皱,手中勒缰,那马嘶一声,扬蹄而止。只见林中跃出两人,披风裹体,笑得肆意。
“六哥,是我们!”孟良、焦赞并肩而立。
杨景惊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干什么去?”焦赞反问。
“我……进京办事。”杨景话音微顿,显然不愿多谈。
孟良双臂抱胸,冷笑一声:“好一个进京办事。我们也进京办事。你只叫了岳胜,怎就不叫我们?”
“你们偷听了?”杨景脸色沉下。
“不是偷听,是窗外正好经过。”焦赞大咧咧地说,“太君有病,我们怎能不去探望?”
杨景摆手:“你们不能随我进京。”
孟良眼一瞪:“为何?你是主帅,我们也是将军。你进京就行,我们就不行?况且这是探望老人,又非私图非分之事。”
杨景叹道:“你们两个……说不过去。我怕你们遇事冲动,惹出祸端。”
“我们发誓!到京之后,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规规矩矩,只探望太君。”孟良立起三指。
焦赞也道:“我们就是太君的亲兵,太君病了,不见一面,终身遗憾!”
杨景拗不过二人,摇头苦笑:“罢了,随你们去。但须答应我三件事:一,不准饮酒;二,不准乱走;三,凡事听我吩咐。”
孟良、焦赞齐声应诺:“十件八件都行!”
两人从林中牵出坐骑,三人一行,马蹄声碎如疾风,一路向京城驰去。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一场奔赴命运的征程,悄然展开。
夜幕低垂,暮色笼罩在京师城头,天边最后一缕残阳染红了云翳,街道上的人影却越来越多。杨景、孟良、焦赞三人骑马缓缓靠近城门,身形藏入夜色。一路走来,他们始终刻意放慢速度,未曾发出声响。杨景怕惹人注目,特意选在傍黑时分入城。
入了京城,街道比白日更热闹。长街灯笼高挂,酒肆的幌子随风摆动,炉灶升烟,香气四溢。茶楼雅座里传出评弹清唱,小摊前人声鼎沸。孟良、焦赞二人眼都花了,这京师繁华和边关的风沙简直两个世界。他们一个低声嘟囔:“你看那面铺,里头还有铜镜呢。”一个咧嘴笑道:“这地方真比边关强。”
杨景回头看他们一眼,语气带急:“快走!”他眉目间透着些许焦躁,不知是怕人认出,还是心事未平。天波杨府在顺龙大街,距此不过三五条街口。他低头策马,马蹄在青石路上敲出节奏。
走到街角,忽然一座宅院映入眼帘,三人不由驻足。这宅门修得极阔,丈二高的粉墙在灯火映照下泛着青光,门洞高耸,门楼起脊,朱漆黑瓦,整齐威严。门外八棵龙爪槐枝叶葳蕤,台阶以汉白玉雕砌而成,拴马桩、上下马石俱全。影壁墙上绘着福禄寿三星,门洞内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喜气洋洋。门楣高悬大红灯笼,两旁贴着大红对联:“书香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横批是“状元门第”。
孟良眼都直了:“老焦,这家门面真好,我看比个王府也不差。”焦赞也凑上前,探头朝院中张望,只见厅堂画阁雕梁,彩绘金柱,连檐下的吊灯都是琉璃玉珠。
杨景已走出一段,回头一看,两人正指手画脚,不由皱眉道:“兄弟们,快走。”孟良舍不得走,嘟囔:“哥,这家门口太好看了。”
杨景只得笑着哄道:“咱家的门面比这家更好,老主亲赐的上马牌坊、下马牌坊,还有金字闹龙匾,哪是这等俗气比得了的?快走罢。”
三人继续前行。街道渐幽,灯火渐少。忽然前方的天波府门出现在视野中,杨景心头忽地一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景。
原本应是高门华阀之貌,如今却是一片破败凄凉。上、下马牌坊早已坍塌,石墩碎裂,遍地是砖瓦残骸。那块金字闹龙匾竟被人砸成两截,横躺在门前尘土之中。朱漆大门紧闭,连灯笼都不见一盏,门外荒草丛生,仿佛一处废宅。
孟良惊呼:“哥,好热闹的宅子在哪?我怎么满脚石头,差点拌倒。”焦赞皱眉四顾:“这是怎么回事?”
杨景脸色一沉,却仍强压住情绪,故作轻松:“旧牌坊年久失修,拆了重修。走吧,从后门进。”他怕惊动街坊,未敢敲大门,反而加快脚步,带着两人绕到后院角门。
他们来到后门,杨景轻敲两下。不多时,门内亮起灯光,老家人杨明挑着灯笼开门,一见来人,顿时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郡马爷,您回来了!”杨景立刻一把按住他肩膀,低声喝道:“小声点!快牵马。”杨明立刻醒悟,低头牵马进院,快步奔去送信。
杨景回身,看着还在纳闷的孟良、焦赞,心中暗道:这两个兄弟性子直爽,最经不得刺激,杨府到底出了何事,一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只要稳住他们,一切等我探明再说。
这时,院中两个女子快步奔来,是杨八姐和九妹。两人神情中藏着难掩的激动,又似乎刚哭过,眼圈微红。杨景一摆手,指了指孟良和焦赞,两个妹妹立刻会意。
她们笑着迎上前,语气亲切:“孟二哥、焦三哥,一路辛苦了,快随我们去客厅歇息。”孟良哈哈笑着:“好嘞,我这路上没喝一口热汤,嘴都馋了。”焦赞也不客气:“今儿就喝它个痛快!”
二人进了小客厅,杨景吩咐厨房大师傅备好酒菜。孟良拿起酒杯就嫌小,干脆换了大碗,两人一人一碗,左一口右一口,喝得热气腾腾,脸色通红。焦赞笑道:“六哥太抠门,这种酒早就该让我们喝了。”孟良喝到一半,忽然停下碗,眉头一皱:“哥,你说六哥哪去了?咱们回来是干嘛的?”焦赞也一惊:“对啊,咱是来看娘的!他净让咱喝酒。”
两人扔下酒碗就往外走。
杨府宅大人稀,夜色中越发显得寂静。他们穿过前院、正殿,最后转入深处的无佞楼。楼上灯光尚亮,风吹过木窗,隐约传来一阵哭声。
孟良竖耳一听,脸色一变:“你听,有人在哭……是老太君?”说罢,二人轻手轻脚踩着台阶上楼,到窗前,用唾沫湿了窗纸,小心捅开两个小孔,凑上去偷偷往里看。
屋内灯光温黄,一张雕凤楠木大床静静立于正中,床帘半垂,帷幔轻曳,影影绰绰地映出床中人纤弱的轮廓。香炉置于榻前矮几,袅袅青烟缓缓升起,绕梁而行,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药气交融的气息,凝滞而压抑,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老太君杨氏斜卧在床,满头华发散乱,面色苍白如纸,胸口微微起伏,仿佛每一口气都要耗尽全身力气。她眼角挂泪,眉间紧锁,神情中藏着未了的悲愤与不甘。拐杖静静靠在床头,无人去动。她双手交叠胸前,指尖轻颤,像是在梦中挣扎,又像是随时会随风而去。
床前跪着杨景杨景,身披征袍,尘土未褪,面色却已铁青。他头低如山,手握母亲衣角,眼眶通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身后,八姐与九妹垂泪而立,脸色悲切,泣声不敢放出。柴郡主站在榻旁,手帕早已湿透,唇角紧抿,强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屋中静得出奇,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响和老太君间或喉间微微的喘息。几名丫鬟、婆子跪伏在地,不敢出声,齐齐低头,神情惶然,生怕一个动作惊扰了病榻之人。
屋外夜色如墨,风声穿墙破瓦而入,裹着几片残叶拍打在窗棂上,“哗啦哗啦”地响。无佞楼四周黑沉沉一片,只有这一间病房透出微光,昏黄如豆,在风中摇曳不定,如同老太君的气息,随时可能熄灭。檐下风铃发出一声低沉的“叮当”,仿佛冥冥之中传来的一道召唤。
此刻,天波府上下,仿佛都在这一间屋子里屏住了呼吸,等着老太君那双眼睛,能再睁开一回。
窗外角落,孟良和焦赞蹲在窗下,透过窗纸隐约能见屋内情形。焦赞刚要动身:“咱进去吧。”孟良伸手拦住他:“别忙,听听再说。”
屋内静得可怕,只有香火燃尽时“哔剥”碎响和柴郡主压抑的啜泣声。
忽然,杨景的声音在这沉寂中响起,低沉却颤抖:“老娘……醒醒。不孝儿杨景回来了。”
老太君没有回应,仍闭着眼,仿佛沉入一场永不醒转的梦魇。
杨景咬紧牙关,强自镇定:“娘得的……是什么病?”
八姐声音沙哑:“夹气伤寒。”
“怎么得的?”
“叫人……活活气的。”
“谁气的?”
九妹张了张口,却始终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一旁的柴郡主见老太君的手指微微颤动,忙俯下身轻声唤道:“娘,杨景回来了,您睁开眼看看他吧……”
老太君睫毛一颤,眼皮缓缓抬起。那双老眼混浊不清,却在对上杨景面容的一瞬,忽然涌上一抹微弱的神采。
杨景眼眶通红,扑在床沿,哽咽道:“娘!”
老太君缓缓转头,努力聚焦着眼前的人,声音虚弱到仿佛随风即散:“杨景儿……你我母子,是在梦里相见么?”
杨景握住她干瘦的手:“不是梦,娘,儿真的回来了。”
老太君唇角轻颤:“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接到娘的书信,我即刻启程。”
话音未落,老太君眼神骤然一紧,像是被重锤敲击一般:“什么……信?”
她猛地一颤,眼前一黑,又直挺挺地昏了过去。
“娘!”八姐、九妹扑上前惊叫。
杨景脸色陡变,扭头厉声问:“是谁写的信?”
柴郡主面露惊惶,耳根泛红,小声道:“是我……”
杨景眼神一凛,虽压住怒火,语气依旧凌厉:“为何要冒娘名义写信?”
郡主鼻尖一酸,泪水顿时滑落:“是……是八姐九妹出的主意……”
八姐急忙上前:“哥,嫂子是为了咱娘好。这阵子她老人家一阵清醒、一阵糊涂。糊涂的时候就抓着我们喊杨景的名字,半夜梦话都在念你。我们怕她出了事你怪我们,才叫嫂子仿她笔体写信。”
杨景闭了闭眼,胸口起伏,终是没有再追问。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娘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九妹咬着唇,哽咽着道:“哥……你不在家,没人撑腰,咱们……被人欺负苦了。连祖宗留下的牌坊都叫人给扒了。”
杨景脸色陡变,眼神森寒:“谁干的?”
“新科状元,现任兵部司马王强的女婿谢金吾。”
“他做了什么?”杨景一字一顿。
九妹带着哭音,将那日之事从头至尾一一道来。
“皇上让他十字披红,夸官一个月。他仗着他岳父王强的势,在京中横行霸道。那天他骑马路过咱府门前,按规矩应当下马行七步。可他偏不,反倒打通鼓、放鞭炮,故意来找岔。老管家杨洪出面理论,他当场大骂‘老狗’,说咱家牌坊挡道,就命人推倒。杨洪拉住他的缰绳让他来见娘,他非但不听,反倒一脚将杨洪踹翻,又命恶奴用皮鞭活活打,打得人快没了气。”
“娘得知此事,撑着病体出来评理,谢金吾竟骑马撞娘!我们得到消息带人赶来,才赶走这帮畜生。”
“娘虽醒,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殿上击鼓面君。可王强是皇上老师,又是谢金吾的亲岳父,自然偏袒,软话两句,说让谢金吾赔礼、修匾,还说杨洪被打是小事。可到今日,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娘心中气极,病情加重,先生也看了,药也吃了,可到底是心病,哪治得好?”
屋内死寂,空气中只剩香烟轻绕与柴郡主压抑的抽泣。
良久,杨景终于开口,声音如刀锋划破寂静:“谢金吾——欺人太甚。”
“娘的病,还能治么?”
“除非是……给谢金吾点颜色看看。”九妹一字一句,“不然,没个好。”
这句话落下,窗外的孟良已站起身来,牙关紧咬,眼神森然。他拉了焦赞一把,压低声音:“老娘是被谢金吾气病的,咱得给她治病。”
焦赞眯眼:“怎么治?”
“你没听九妹说吗?‘给点颜色看看’——”孟良眼神狠厉,“这好办。把他的心挖出来,心是红的,不就是颜色么?”
焦赞嘿然一笑,点头如捣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