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小说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夜色深沉,寿州帅府灯火摇曳,檐下风声呜咽,似在低诉一场即将决裂的人心。屋内药香尚在,几支铜灯燃得通明,烛泪沿着灯座蜿蜒流淌。

高君保躺在床上,刚退去的病气让他脸色苍白如纸。春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泪光在灯下闪烁。她再也忍不住了,胸口那口郁气终于化为怒火。

“皇姑!”她一叩首,厉声喝道,“高君保这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若不是刘小姐拼死救他,他早已尸骨无存;若不是刘小姐亲手为他疗伤,他早就命丧沙场!小姐为他受尽冷眼、立下奇功,他却一口不认,还将人逼走岂有此理!”

她说到悲愤处,泪珠滚落,声音嘶哑如裂。

赵美容听得呆了,脸色一点点变白,整个人如坠冰窟。她喃喃道:“你说……刘金定?”

春兰伏地痛哭:“正是!双锁山下招亲之日,刘小姐一锏夺魁,君保亲口定下终身,还赠银鬟为信物。小姐以命相许,为他救驾,为他疗伤,为他守节至今!”

赵美容心口剧痛,似被针扎。她猛地一拍桌案,声音都在发抖:“好啊,高君保,你这畜生!我还以为刘小姐是客,原来是我赵家的媳妇!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高君保被骂得心头发麻,良心如针般扎疼。春兰的一句句话像重锤击在心上,他想分辨,却又不敢。那“临阵收妻”的军律在他脑中盘旋,如悬崖上的刀锋,逼得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娘,我……”他低声呢喃,喉咙干涩。

“啪!”赵美容抬手就是一记耳光。那一掌又狠又急,响彻整屋。

高君保的头被打得猛一偏,眼前一阵白光闪烁,脑中“嗡”的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君保!”李秀英惊呼,扑上前扶起他,慌乱得声音都发抖,“嫂子!你这是干什么?他身子还没好呢!”

赵美容怒火未息,浑身发抖:“死了也好!这种无情无义的畜生,死了也不冤!刘金定救他、护他、为他立功,他反手一推、冷心冷面、欺上瞒下!我高家怎容这等人!”

“别说了!”李秀英红了眼,急忙掐着高君保的人中,“先救人要紧!”

半晌后,高君保睁开眼,神志恍惚,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娘……孩儿错了。”

赵美容胸口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仍冷声道:“错在哪儿?”

“春兰说的句句是真。”高君保哽咽着,话一出口,泪已湿透枕巾,“孩儿在双锁山下招亲,刘金定本是孩儿的未婚妻。孩儿怕犯军律,临阵收妻要杀头,又觉得金定武艺高过我百倍,若娶了她,反被人笑话,才一怒离山。结果,她仍不计前嫌,救我于沙场,医我于危亡。我负她的恩,我该死啊!”

他说到激动处,泪水止不住地流,身子一挺,忽然朝墙角撞去。

赵美容大惊失声,扑上去抱住他:“君保!你疯了吗!死有何用?真没出息!”

李秀英一边帮忙,一边劝道:“嫂子,别再逼了。成全他们吧。刘小姐有情有义,既然都到了这步,不如让他们两全其美。”

赵美容沉默半晌,心乱如麻,终是叹息一声:“罢了……只怕她已走远。”

高君保猛地抬头,泪眼通红:“娘,快派人去找她!她若真走了,我宁死也不活!”

母子二人急急出了门。城门口风声如刃,兵卒一脸为难地禀道:“刘小姐与几名侍女,天未亮便出城,说是回山有事。”

赵美容愣在原地,望着城外的夜色,心中空落得发凉。

回到帅府,她脚步沉重,眼神黯然。此时东厢房内,高怀亮已能下床,脸色红润许多。他听得外头的哭骂与争吵,心头冷哼一声:我高家男儿,怎能在军中闹儿女私情?

“荒唐!”他披衣出门,厉声道,“临阵收妻,违军律!要坏了我高家清名!”

赵美容想解释,门外却传来一阵笑声。陶三春跨步进来,神色喜悦:“赵王妃,大喜啊!君保的病好了,万岁命我来请你们一家赴宴,为刘小姐接风洗尘。”

赵美容神情一滞,叹道:“陶王妃……刘小姐走了。”

“走了?”陶三春一怔,随即脸色一沉,“这下麻烦大了。刘金定一走,北阵难破,南唐不灭!君保啊君保,你这一错,误的不只是情,也误了军国大事。”

高君保伏地痛哭,声音颤抖:“伯母,我不是无情,我只是怕杀头啊!”

风卷残云,寿州帅府风声紧似刀。屋外旌旗猎猎,营帐静肃,城中兵卒往来如织;而在府中内宅,却是一片沉重肃杀之气。

高君保跪伏在地,额头冒汗,脸色惨白如纸。他的眼神里写满悔恨,却不敢辩一句。陶三春站在他面前,冷眼望着这个犯了大错的后辈,语气凌厉如刀鞘开锋:“知道害怕,为什么还敢应亲?既应了亲,为何又慢待人家?你的胆子可真大,连父母之命都不曾通报一声,就敢擅自私定终身?”

高君保低下头,眼圈泛红,不敢言语。

“你既有胆私定婚约,就该偷偷告诉你母亲,再想个法子和刘金定说明,她通情达理,必会体谅。”陶三春的语气愈发沉痛,“可你呢?你瞪着眼睛说瞎话,对她冷漠疏离,逼得人家含泪而去。你可知道,刘金定那等女子姿容绝世、文武全才,忠君爱国,救驾有功她不仅救过你,更救过你一家人的命!这样的女子,比你娘和我强百倍!你说你上哪再找这样的人?”

话到此处,她一指高君保,重重一叹:“你把她气走了,一失足,可能悔一生。一会儿我便上奏陛下,若不拿你个‘临阵收妻’的死罪,也要治你个‘忌贤妒能,逐走忠烈’之过。”

高君保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头如捣蒜,哽咽喊道:“伯母,嘴下留德,给我求个情吧,我知错了!”

陶三春一摆手,冷冷道:“不行!”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完这句冷话,却转头搀住赵美容:“老妹子,别上火。我这就去替你求情,看我的信儿。”

她拂袖出门,脚步急促,心中却五味杂陈。她边走边想: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姻缘若能成,就算绕过军法,也值得一试。但情归情、理归理,此事触了军规,若处置不慎,反误大局,尤其如今高怀亮为临时主帅,更须慎重,不能叫他为难。她下定决心,要去帅堂亲见圣上,请他从宽处置。

此时帅堂灯火通明,赵匡胤与军师苗从善正在商讨战事与刘金定的后用之策。陶三春披甲而入,眉目带火,进门即道:“万岁,大事不好了。”

赵匡胤皱眉抬头:“何事?”

陶三春开门见山,把高君保招亲一事、气走刘金定之情由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她语气铿锵,话中有责有怒,也有一丝替人掩盖的焦急。

赵匡胤一听,脸色顿时变了,额角青筋微跳,语气冷肃:“君保此人……误了朕的大事!”

他拍案而起,满脸寒意:“刘金定乃当世奇女,文武双全,斩将夺旗,功勋卓着!她受辱弃营,若传出去,岂不让南唐笑我宋营不识良才?此事朕不能轻饶!陶元帅,立刻升帐,狠狠罚他!”

陶三春却一步退开,摊手一笑:“这事,我可不管。他是你外甥,你自己看着办。”

赵匡胤一噎,正欲发话,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冷语:“这件事,我来管。”

众人回首,只见高怀亮披甲而入,面色虽苍白,却目光如铁。赵匡胤立刻起身迎道:“高爱卿,病已痊愈?”

高怀亮沉声应道:“大见好转。万岁为军务操劳,微臣理应分忧。今日特来复命。”

赵匡胤点头:“不在后宅歇息,为何来此?”

高怀亮扫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我已得知高君保擅自应亲、临阵收妻,严重违反军纪,依《军律?五十四斩》条,应斩不赦。我这便升堂,亲斩此子,以正军风,也替刘金定出一口气!”

陶三春脸色一变,忍不住叫道:“你们君臣都要杀君保?这……这怎么交代得了?”她脸上顿时渗出冷汗,急得手指都在发抖。

赵匡胤神色复杂,沉思片刻。他知道高家人丁稀薄,若真斩了君保,赵美容这一脉便断了香火。他轻叹一声,缓声开口:“论理,高君保此举当斩。然朕念其年幼无知、未曾受过军律训练,又有前番私逃来援之功,确有可怜之处。念其一腔热血,此番可暂免死罪,罚以严惩,下不为例。”

高怀亮闻言,脸色铁青,声音如同冷铁擦石:“万岁,我身为主帅,带兵练军,军纪为首。若姑息私情,岂非坏了军纲?今日君保违纪,若陛下以亲情护之,军中将如何服众?我记得陛下曾讲过刘仁赡斩子之事他儿子违令,虽自认有功,但刘仁瞻最终亲手解子于法场。军令不容私情,是军中不变之律。今日若赦,明日谁不效仿?”

赵匡胤一时语塞。他转头看向苗从善,又望望陶三春,眼神仿佛在问:你们谁来劝他一劝?

陶三春知道时机到了,连忙上前拱手:“高元帅,你说得没错,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既是君臣,又是亲族。在军中你是主帅,我是副将;在家中,我是你嫂子,你是我兄弟。说话若深了,别往心里去。”

她语气软了几分,眼中却仍有坚毅:“君保确有过错,我不辩护。但他是营中一员,也是我亲自荐来的,若真一刀斩下,我日后又如何面对刘金定,又如何面对赵王妃?是否还有别的惩处法子,既不失军纪,又能留他一命?”

高怀亮冷声回应:“没有,非杀不可。”

殿内气息沉凝如铁。几案上陈列的兵书与战图被风卷起一角,烛光映照下,众人神情各异。赵匡胤坐在主位,神色阴郁,眉宇间隐有倦意。案下陶三春、高怀亮、苗从善、赵美容等人分列左右,谁也不言,空气压得连火光都颤抖。

陶三春率先打破寂静,冷笑一声,话锋如刀:“高怀亮,我倒要问你,当年你随万岁征河东,攻太原刘崇,破金龙阵时,收下李秀英做妻,怎么没见军法斩你?”

高怀亮脸色一僵,脸皮一点点泛红。那段往事早被他压在心底,如今被当众揭开,只觉脸上发烫,背上出汗。沉默良久,他低声硬撑一句:“王妃,那是你当年护了我。”

“护你?”陶三春反唇冷笑,语调锐利,“那孩子姓高不姓陶,我护得着?我护的不是你,我护的是理!理上不通,护你何用?”

高怀亮脸一沉,强压怒气:“你这叫搅理。”

“能搅出理就行!”陶三春一字一句,铿锵如鼓,“依我说,该把‘五十四斩’中‘临阵收妻当斩’一条去掉!将士征战沙场,生死无常,有人十年不归,有人二十年不返,难道就该孤身终老,让坟上长草,香火断绝?身为武人,难道祖坟无人祭?我看该准娶成亲,让军中有后,子继父志,血脉不断。那才叫延国之气。”

她一番言语,声似洪钟,连烛火都被震得抖动。

高怀亮面色铁青,冷哼一声:“笑话!若军中人人效仿,几十万兵、几百将,个个娶妻生子,军营岂不成了市井?今天这家办婚宴,明天那家抱孩子,后天丈母娘上阵探亲,这还打什么仗?军法一废,大宋的军纪还剩几分?”

两人唇枪舌剑,争锋不让。赵匡胤端坐上首,目光沉静,心思却翻腾如潮。陶三春言之有理将士出生入死,应当有家有后;高怀亮说得也对军中若乱,兵心不稳,便是灭顶之灾。理与情在他心中碰撞,他眉间的青筋微跳,终是长叹一声。

他抬眼看向天花板上那盏摇曳的灯火,思绪却远在千里之外:妹妹赵美容孤身守寡多年,如今膝下独子若真被斩,岂非一脉断绝?自己身为一国之主,难道要亲手断了这条香火?可若徇私,岂不破了大宋军纪?

赵匡胤胸口起伏,终是抬头,眼神落向坐在侧旁的苗从善,语气低沉:“苗卿,此事,你怎么看?”

苗从善自始至终端坐不语,此刻缓缓起身,步至堂中央,负手而立。烛火照在他脸上,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极长。他的声音温和却笃定:“万岁,各位将军,请息怒。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办。”

厅内众人纷纷抬头。连陶三春都不敢插话。

苗从善慢条斯理地说:“五十四斩,自古传承,是军之根、法之本,岂可轻改?陶王妃说去掉‘收妻当斩’这一条,出于人情,然若真删去,军令失威,后世必笑我大宋懦弱。此条,不可动。”

陶三春心头一紧,脸色瞬间发白。赵美容也暗暗咬唇,心如坠冰。

然而苗从善话锋一转,缓缓一笑:“不过,高元帅之言,也未必尽对。”

高怀亮皱眉:“军师何意?”

苗从善抬手一指高怀亮:“元帅可曾想过若无刘金定,如今我军寿州之战谁能支撑?谁能一人破四门,救主于危?又是谁为你疗伤救命?你此刻还站得起来,不就是刘小姐之功吗?”

高怀亮一愣,神色缓了几分,低声应道:“这倒不错。”

“刘金定此来,”苗从善缓缓道,“并非为功名,也非为利禄,她是为高君保而来。若今日君保一死,她心生怨恨,不但不再出力,甚至倒投南唐,以怨报怨,那才是真正的军心大祸。你以为斩君保是为她出气,实则害她更深人未婚夫被斩,名誉受辱,忠心化恨,这笔账,她会记在谁头上?”

赵匡胤轻叹,眼神渐渐亮了。

苗从善继续道:“所以此事应当以理服人:高君保确犯军规,不可无罚;刘金定亦功高盖世,不可无赏。臣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应削高君保军职,押赴刘金定营前,当面请罪,若能将刘小姐请回,再立奇功,击败南唐,则功折罪销;若三月内请不回人,或致刘小姐叛营,则二罪并发,当立斩之刑。如此,既不失军威,又留人情;既护法度,又稳人心。”

一番话,说得众人暗暗点头。

陶三春抹了把冷汗,心中长舒。赵美容的眼里闪着泪光,却不敢出声。

赵匡胤听罢,神色大慰,眼角的纹路都舒展开了。他朗声道:“好!军师寥寥数语,使朕顿开茅塞,情理两全!准奏!”

他一挥手,命人立刻起草圣旨,赦免高君保死罪,命其即日启程,亲往双锁山请刘金定归营。

高怀亮站在一旁,神情复杂。赵匡胤的声音回荡在厅中:“高元帅,此事既已平定,你可安心调兵破敌。”

高怀亮沉默良久,眼底闪过一丝苦笑。

“万岁,”他忽然拱手,声音低沉沙哑,“臣自任临时元帅以来,未能斩将夺旗,屡遭挫败,误国误军。如今又以家事惊扰朝纲,动摇军心,实感惭愧。陶元帅已抵前线,怀亮愿交兵权,请陛下另择良将。”

赵匡胤怔住,缓缓起身。高怀亮背挺如枪,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他心知自己已无颜统军当年他临阵纳妻,如今侄子又重蹈覆辙,一叔一侄,成了军中笑柄。

他心中冷凉如水:“我若还恋权,天下必笑我高怀亮假公济私。”

堂上灯烛明亮,映得众人神色各异。赵匡胤坐于主位,面色深沉。高怀亮、陶三春、苗从善皆侍立两侧,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声来。

高怀亮刚刚递上辞表,陶三春却也拱手而出,语声干脆:“万岁,我这二路元帅本是押运粮草、护送人马的,兵将粮械既已送到,任务算尽,接下来也用不着我了。”

她一语落地,厅上又是一阵沉默。赵匡胤环视左右,神色更冷:一个要辞元帅,一个要回后方,这军心哪还能稳?

他目光移向苗从善。军师略略俯身,在赵匡胤耳畔低语几句。赵匡胤听后微微点头,抬手一挥,声音稳重而肃然:“头路元帅驸马高怀德尚未归营,暂由怀亮代理。然怀亮身有旧疾,不宜过劳。自今日起,朕亲任都招讨大元帅,统率诸军。怀亮为副帅,陶王妃仍为二路元帅,辅理军务。你们二人务必同心协力,整顿人马,俟刘金定归营,再伐南唐。”

“臣谢恩!”高怀亮抱拳,声虽洪亮,却透着隐隐的愧色。

“臣遵旨!”陶三春行礼,面上虽强作镇定,心中却知赵匡胤此举另有深意。

自那日起,赵匡胤亲自升堂,过问军机大小事务。表面是整肃军纪,实则暗暗等待刘金定的归来。此一切,皆出苗从善之计。军师曾言:“待刘金定归营,陛下可亲手将帅印交予她,此女智勇双全,足以统军破南唐。”

圣旨既出,赵匡胤又命差官宣令:

高君保若能请刘金定回营,重立战功,则以功折罪;

若三月内请不回,即以“二罪归一”,斩首军前。

旨意传出,寿州营中人人侧目。有人暗叹陛下心狠,也有人暗佩其公正。

高君保闻讯,心潮起伏。喜的是还能得生机,且有机会重见金定;愁的是刘金定心性烈如钢,遭他背弃之后,必恨入骨髓。若请不回来,不仅是死罪,更愧对母亲与朝廷。

赵美容听闻儿子要即刻启程,心疼不已。她跪请赵匡胤:“万岁,犬子身子虚弱,方病初愈,若立刻远行,恐难支撑。请容他调养数日,再赴双锁山。”

赵匡胤叹道:“美容,你是他母亲,爱子心切我能懂。但军命难违好,就三日。三日后,他必须动身。”

赵美容谢恩。

三日后,晨雾笼罩寿州。高君保披甲上马,虽身形削瘦,却神情坚定。母亲、陶三春、李秀英皆前来送行。赵美容握着儿子的手,眼中含泪:“君保,若请不回那姑娘,你也别回来了!我高家绝不容负义薄情之人!”

君保咬牙叩首:“孩儿谨遵母命。”

赵匡胤派出二十名亲兵随行,并备文书信札、礼品一箱。命他此去务必以诚相请,求得刘金定回营助阵。

送别队伍走远,赵美容的泪才落下。风拂动营门旌旗,呼啦啦作响,像在送一人上路,也像在送他赴劫。

与此同时,另一头,刘金定早已远离寿州。

那一夜,她被羞辱、被否认、被推拒,心如刀割。她本想等一等,看那人是否会追出一句挽留,可从天黑等到天明,街巷寂静,只有风声穿堂而过。

晨光里,她牵马出城。春兰、夏莲、秋菊、冬梅四个丫鬟垂着头,一个个眼眶通红。刘金定咬紧银牙,不让自己再落一滴泪。她抬头望向苍白天色,胸中似有万箭穿心,却又倔强地挺直了腰脊。

她低声自语:“当初是我错了。门不当,户不对。既然不配,又何必强求?我本是山中女儿,何苦牵连尘世情网?今后斩断情丝,归山修道,侍奉恩师,修心养性。”

说罢,她拉紧缰绳,长鞭一甩“啪!”

那一鞭子,抽碎了风声,也抽断了她的执念。春兰吓得一抖,泪水滚落。刘金定神色冰冷:“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提高君保三个字!我和他,恩断义绝。哪怕有朝一日狭路相逢,也当作陌路之人。”

话落,马鞭再次甩响,六匹战马同时扬蹄,蹄声震地,直奔北方山道。

秋风卷起漫天黄叶,马队沿官道北行。一路上,金定寡言少语,只偶尔抬头望天。她的心早已冷透,但在每一个转弯处,她仍会不自觉地回头一眼。那是她最后的幻想希望那个人追来,哪怕一句“对不起”,她也能原谅。可直到天色将暗,身后仍只有风声。

她苦笑一声,心中彻底死寂。

“姑娘,天色不早,今晚在前边客栈歇歇吧。”春兰轻声劝。

“走吧。”刘金定淡淡道。

马队停歇,略作休整,第二日再启。一路行至第三天黄昏,山影渐近。前方的轮廓愈发熟悉那是她的家,那是她的根双锁山。

然而,当她走到山脚,却怔住了。

天色阴沉,风中夹着焦糊味。她抬头一望山上火光冲天,浓烟翻滚,云雾都被烧成赤色。

春兰惊叫:“小姐!山上起火了!”

刘金定猛地勒住缰绳,脸色惨白。胸口一阵剧痛,心中像被撕开。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快!上山!”

“驾!”

六匹战马同时冲出,马蹄击地,溅起漫天尘土。风中,她的眼泪被逼出来,顺着风在脸上划出一行冰冷的痕。

山风呜咽,天色惨白。刘金定勒住马,马蹄在血泥里“哒”的一声滑开,扬起一股腥气。她抬眼望去,只见双锁山寨门大开,门口横着几具冷硬的尸体,地上是斑斑血迹、断裂的长弓与残箭,连门前那面写着“刘”字的大旗也被砍倒,浸满了血与尘。

山门内火光冲天,黑烟卷着灰烬翻滚,呛人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哭喊、咳嗽与劈柴断裂的声响。那一刻,刘金定只觉胸口一阵发紧,血气直冲心头,眼前一黑,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小姐这是怎么了?”刘凯惊叫,脸色煞白。四个丫鬟也是吓得魂飞魄散,连鞭子都握不稳。

刘金定双唇颤抖,喉咙里仿佛塞了一团火,只勉强吐出两个字:“进山!”

六匹马嘶鸣着冲进寨门。火光映照下,她的眼睛像被烧红的刀刃。

“谁在里面?我是刘金定!巡山刘寨主回来了!”刘凯拼命嘶喊,声音在山谷间来回回荡,带着凄厉的回声。

喊声未落,从寨内冲出十几个人影,有的衣衫破烂,有的满身血迹,有的还拖着断腿,踉踉跄跄倒在地上。两名丫鬟披头散发冲出,见到刘金定,双膝一软,跪地嚎啕:“小姐山……山完了!”

哭声断断续续,混杂着火焰爆裂的声音。

刘金定只觉心口被刀生生割开,几乎说不出话:“我父亲呢?我哥哥呢?”

丫鬟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山上。那处浓烟更盛,烈焰染红半边天。刘金定眼眶一热,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一拉缰绳,怒喝:“随我上去!”

马蹄飞掠,火星从地上溅起。她冲过残破的寨道,心中已是一片死寂。

原来刘金定离山的这几日,双锁山果然遭了大难。

双锁山本有喽兵五百,寨主三人。总寨主是“花刀令公”刘大奈;副寨主左天鹏;少寨主刘虎。刘凯等人各领偏寨。

刘大奈昔年镇守天井关,因战败受伤,心怀愧疚,便辞官归隐,携家带眷回到刘家庄。靠着些许积蓄,本以为能安享余生。谁料此地偏处宋唐交界,南唐野心未死,屡次派兵骚扰,宋朝官员软弱,屡战屡退,百姓民不聊生。

那一年,南唐兵夜袭刘家庄,抢走刘姓两户的媳妇。刘族愤怒,纷纷求刘大奈出面主持公道。刘大奈血性天成,虽已退隐,仍有将门之气,当即答应。他卖掉家产,招募庄丁,添置兵械。

最初不过几十个庄丁,他亲自操练。未及一月,南唐兵再度来犯,却被这群农民打得落花流水。刘家庄一战成名,百姓欢呼,刘大奈却忧心忡忡:“今日胜,明日必报。此地不可久守。”

众人惊问:“那该如何?”

刘大奈沉声道:“弃庄上山。”

于是,他带领全村百姓连夜迁往双锁山。男壮女弱,老小同行。山中本无屋舍,他们就在林中搭棚、凿石为墙。刘大奈亲自率人筑寨、开荒、储粮。

果然,南唐次日复仇而来,却只烧了几间空屋,扑了个空。自此,双锁山成了众人赖以存命的家。

刘大奈出身行伍,治军有法,渐渐地山上人心凝聚,百姓自发来投,山寨日盛。十年间,寨墙高筑,兵精粮足,山下数十里皆归其护,成为一方雄寨。

而五年前,灾星却随一人降临。

那人名左天鹏,原在天井关做教师爷,早年与刘大奈有一面之交。战败后流落金陵,寄身于南唐名将林文善府中,做护院。此人精明油滑,口甜心狠,凭手段得主母青睐,不久被提为二管家。

但他天性下流,勾搭上林文善的二房。事发当夜被正室堵在屋内,惊惶逃命,狼狈如丧家犬。走投无路之际,想起刘大奈曾是旧识,便投奔双锁山。

刘大奈念旧情,留他为偏寨头目,统三十人。

次年,山中猪瘟鸡疫,牲畜大批病亡。左天鹏自称祖传兽医,熬药驱疫,一夜之间止了瘟灾,立下奇功。刘大奈感激,升他为副寨主,甚至结拜为兄弟,还替他在山中娶妻安家。

左天鹏果然能干,打理山务,账目清晰,购置粮草井然有序。刘大奈素来重情,不察其贪婪与阴险,渐渐将寨中要务交于他掌管。五年间,左天鹏借着寨务暗中中饱私囊,积财无数。

左天鹏的心思,早在刘金定归山那一刻便起了阴影。

她这一回来,神采焕发,言语果断,治兵理寨俱有章法,不仅让山寨上下服气,也让左天鹏日夜心惊。他表面恭谨,心里却如针扎一般:刘金定太强,太聪明,目光锐利得像能剖开人的心。他暗想若她再在寨中掌权,自己迟早露馅。

于是,这条蛇开始盘算。

那一夜,他独坐偏厅,风吹灯影摇晃。他端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口,心头渐渐浮出一个阴毒的念头。

“除掉她。”

他低声呢喃,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不能动刀,要动脑。刀杀一人,血溅三尺;心害一人,世不知情。”

他想到南唐李后主。那个沉溺声色的帝王,后宫三千粉黛,却仍搜求天下美人。左天鹏冷笑:

“那些宫中女人,胭脂粉气,一碰就碎。若让他见到刘金定那般巾帼英姿,岂不如获至宝?”

于是,他的心计渐渐成形。

他请来一位妙手丹青的画师,自称为刘寨主要绘功勋壁图。实则命他暗中描绘刘金定的容颜。那画师技艺惊人,笔下的金定,眉若远山,眸似星光,唇若点樱,肌肤胜雪,英姿又带三分柔情。

画成之后,左天鹏看得目眩神迷,心中暗叹:“真是祸水天生。”他把画卷收进锦囊,口中轻笑:“若李后主见此画,必为之倾倒。届时我以献美立功,少不得一官半职,强过困死在这山林之中。”

命运的丝线,从这一刻悄然扭结。

正值此时,刘金定在山下立下“招夫牌”。左天鹏见机大好,谎称为她准备嫁妆,带着画卷下山。

金陵,夜色华丽。街市灯火如昼,城门戒备森严。左天鹏假作商贩潜入,不想刚进城,便被巡城少齐王李宝光撞见。李宝光是李后主的叔伯兄弟,生性奢靡,好色成性。他见左天鹏形迹可疑,喝令侍卫搜身。

画卷展开的刹那,空气都凝固了。

灯火之下,那女子的眼睛仿佛有灵,微抬睫,似含笑望他。李宝光喉咙一紧,只觉胸中有火,灼得人发狂。

“这……这是谁?”他问。

左天鹏立刻跪地:“殿下息怒!此乃双锁山寨主刘大奈之女,刘金定人比画更美!”

李宝光眼底闪过一抹贪欲的光:“真有其人?”

“千真万确!”左天鹏恭敬答道,“此女貌若天仙,且武艺高强,会骑射、懂兵法,是当世罕见的奇女子。殿下若得之,便是世间尤物。”

李宝光狂笑三声,命人将他带回齐王府,亲自设宴款待。

酒过三巡,李宝光醉意上头,拍案道:“我非要见见这女子!明日便随你同去双锁山。”

左天鹏心中窃喜,连连叩首:“殿下此行,定得佳人归。若成大事,小人必生死效命。”

次日天明,李宝光换上青衫纱衣,头缠文巾,扮作风流秀士。腰悬金扇,神态潇洒,谁看也只当是一位风尘才子。他带五十随从,挑着锦盒与聘礼,悄然随左天鹏启程。

途中,左天鹏一路谄笑,嘴里絮絮叨叨,将刘金定的脾性、喜好、忌讳一一讲出:“殿下记住,她最厌轻佻,最敬英雄。您若以文墨谈情,恐怕不成;可若以武艺服人,她必心折。”

李宝光眯起眼,慢声笑道:“若我赢了她,自是美事;若赢不得,我乃宗室王侯,难道还怕她不就范?”

左天鹏低头赔笑:“殿下英明。她父刘大奈虽刚烈,却终是凡人。南唐势大,他怎敢拒绝?您若要强亲,他自不敢不从。”

李宝光点头:“事成之后,你功在社稷,朕当奏封你为威武上将军,再赐宅院妻妾。”

左天鹏心中一阵狂喜,面上却仍作卑谦状,叩谢不止。

一路风尘,马蹄声急。

抵达双锁山脚时,天色已暮。山影笼罩,林风呜咽。李宝光暂住山下客栈,由左天鹏入寨探情。

然而,当他踏进寨门,听闻的第一句话便让他怔在原地

“小姐下山去寿州了,与宋将高君保定了亲。”

左天鹏整个人僵立片刻,心头“嗡”的一声,像被人当胸打了一锤。那股热气涌上脑门,他几乎要破口咒骂。

“好你个刘金定!我辛辛苦苦筹谋半月,你倒先嫁了别人!”

他脸色阴鸷,冷笑道:“不过”

他想起那丫鬟说的“定亲未成,高君保悔婚逃走”。

这句话让他心头重新燃起阴火。

“老天帮我,”他暗暗咬牙,“这婚事未定,她又伤心难堪。若趁此时由南唐王爷出面提亲,她父兄怎能不动心?一个小山寨,怎抵得住权贵威势?钱财、地位、封赏哪个男人不想?”

想到这,他心中毒计已成。

夜色更深,他命厨子摆下酒宴,满桌佳肴,热气腾腾。酒香弥漫中,他亲自把酒敬给刘虎刘金定的二哥。

“贤侄,”左天鹏笑着斟满酒,“你妹下山去寿州,可有消息?那宋将高君保,怕是不成了吧?”

刘虎喝得满脸通红,拍桌叹气:“哎,早知如此,哪能让她去!他那人见利忘义,我妹何等人物,竟遭此羞辱!”

左天鹏眯眼笑,语气温柔如蛇:“贤侄若听我一句劝,未必不是好事。”

刘虎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南唐少齐王李宝光,文武双全,容貌不凡,身份尊贵。他见你妹画像,倾心不已,愿下聘求亲。若此事成,刘家荣华无忧,双锁山更可受南唐庇护,从此不惧官军侵扰。”

刘虎怔住,酒意瞬间褪去。

左天鹏低声劝:“人这一世,谁不求个富贵安稳?何苦守着一座山,一口破寨?你妹若嫁入王府,那是天大的造化。”

他举杯,笑得谄媚又阴冷:“贤侄,来喝这一杯,咱们兄弟明日去拜见老寨主,好好说个亲。”

烛光下,他的笑影在墙上拉得极长,像一条在火光中蜿蜒的毒蛇。

夜色沉沉,山风似铁,吹得松涛翻滚。双锁山的山寨在暮霭中隐约如一头伏卧的猛兽。左天鹏的眼中却闪着阴毒的光,他知道只要再推一把,这头“猛兽”就会毁于他手。

当晚,他以“叙旧”之名备下酒宴,席上烛火摇曳,酒香浓烈。刘虎喝得面红耳赤,话也多了。

“左大叔,”他咂咂嘴,声音粗重,“我爹和我在这件事上看法不同。我早就说,高君保那小子靠不住!他是皇上外甥,皇姑的儿子,生在锦绣窝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他能看上我妹妹,不过是被擒时怕死才答应招亲。你想啊,他若真心要娶,为什么不带我妹妹走?半夜跑得比兔子还快!那种人清鼻涕甩了,蚂蚱腿蹬了!”

说到气头上,他一拳砸在桌上,杯中酒浪飞溅。

“我爹偏心女儿,为这事还打了我嘴巴。说我多嘴!我看啊,妹妹这次下山是自己找罪受。她那脾气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掉进河里不知冷。等她被那高君保冷了心,自己就回来了。”

左天鹏微微一笑,眼底的算计一闪而逝。

“贤侄所言极是。”他斟满一杯酒,声音柔和得像蛇吐信,“小侄女那样的人物,若是换个好人家,也该享福。唉,我在金陵的时候,倒真遇见一个人俊得像画,武艺高强,还是王族之后。若小姐能嫁给他,那可真是天作之合。”

刘虎醉眼朦胧,摆手笑道:“那你可得帮忙留意着点。高君保那档子事算吹了。左大叔要真找到合适的人家,我给你磕头认亲!”

左天鹏笑意更深,眸中寒光一闪,低声道:“这话,我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披上狐裘,离开山寨,径直去了刘大奈的书房。

刘大奈正坐在窗下,满脸倦色。窗外雪还未化,山林里一片肃杀。他正忧心女儿安危,见左天鹏进门,竟有几分亲近之意:“贤弟,你从金陵回来,辛苦了。我听说你是去替金定买嫁妆,可让我担心坏了。那地方多是南唐奸细,万一被抓”

左天鹏微微一笑,神态镇定:“大哥放心,小弟行事谨慎,安然无恙。”

刘大奈问:“金陵战局如何?”

“金陵守备严密,南唐兵马不断南征北调。听说宋主被困寿州,已七八年,粮草将尽,朝中上下惶惶。小弟看哪,宋室气数已尽。”

刘大奈抚须沉吟,眉头微蹙:“此言未必。宋皇治军严明,百姓拥戴。虽困一时,终能转危为安。金定去了寿州,我虽担心,但她艺高胆大,定可无恙。”

左天鹏假意叹气:“老哥哥,我并非多嘴,但如今南唐势大,若我们帮宋营作战,将来南唐若反攻,可怎么活命?这双锁山一半在宋境,一半在唐地,两边不得罪,岂不安稳?”

刘大奈霍然起身,沉声道:“贤弟莫要糊涂!南唐李煜荒淫无道,朝臣贪腐,祸害百姓。当年他们抢掠我刘家庄,烧杀无辜,我怎能忘?若论理,当助天道。宋皇虽困,心仁民,兵正义,我刘某宁死不投南唐!”

“唉”左天鹏低下头,眼神一沉,“老哥哥这话太死板了。世事如棋,识时务者为俊杰。南唐地近兵强,您何苦死守山头?”

“你这是要投南唐?”刘大奈的眼神骤然一冷,“若真如此,兄弟情分到此为止。”

说罢,他拂袖而去,留下满脸阴鸷的左天鹏。

屋外寒风呼啸,卷起灰雪。左天鹏咬牙,脸色阴沉如夜。

“刘大奈啊刘大奈,你死心眼,自以为忠义,殊不知这世上忠义换不得一口饭。我左天鹏,岂肯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落个占山贼的下场?”

他冷笑,心中杀机暗起。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既劝不动你,就让你灭在自己手里。”

当夜,他披上斗篷,下山直奔客栈。

李宝光在楼上,披着锦袍,双眼布满血丝,脸色焦躁。桌上的画卷早被摊开,烛泪滴在纸上,烧出细小的痕迹。画上女子英姿飒然,眉眼含英气,又带着几分柔情。

李宝光彻夜未眠。那一双画中人的眼睛,似乎时时望着他,叫他心神俱乱。

他正想派人上山去抢,听得楼下脚步声,立刻转头:“左天鹏!刘小姐来了?”

左天鹏躬身行礼,故作沉重:“殿下,提亲的事……恐怕晚了一步。”

“怎么?”李宝光猛地起身。

“刘大奈已将女儿许给宋将高君保。那小子是赵皇姑之子,皇上的外甥。两家结亲,金银聘礼成山。恐怕这边的事,不行了。”

“什么!”李宝光双目怒睁,拍案一掌,玉杯碎裂。

“刘大奈!你竟敢投宋?!”

他猛地转身,语气里透出暴戾的狠意。

“来人!备马我倒要看看这双锁山的草寇,哪来的胆子敢抗南唐!”

天才小说推荐阅读:灭世武修大唐:战功改命先蹲四年大牢游戏民国无渊大地万古神尊云澜乱世志我在明朝当国公汉天子我横扫异族时,三国诸侯还在摸鱼进击的刘备大明:朱元璋,咱家老五杀疯了万古杀帝北隋军神穿越水浒之大王要低调人在水浒,正在造反当东方文化主宰世界开局穿越亡国之君,反手攻略敌国女帝公子千秋苏厨视频通古代,李二变身蜀汉通天代天下第一权臣暴君的粉嫩娘亲皇后怀我孩子了,气炸李世民!大明闲人大秦海晏:嬴傒复辟记开局给古人播放九叔电影武侠穿越,开局学会杨家枪封州王娶妻靠抽签:老婆是在逃女帝公主,快请陛下赐婚吧诸侯争夺天下,你却偷偷发展征服天国之曙光时代乞讨半年,侯府全家跪求我原谅大秦镇王侯汉威四海人在亮剑,我的麾下猛将如云别刺激孤,孤不傻了君临天下满门忠烈被流放,嫂嫂助我平天下老爹入赘将军府,千金姐姐把我宠上天抗战之还我河山我在大宋贩卖焦虑三国:一切皆可游戏化亮剑:摊牌了,我老李就是有文化开局:败家子遭未婚妻上门退婚异界,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日子清泉明月大明铁骨大明武帝崇祯宋时行饥荒年,我靠投喂女帝,成为全球首富!
天才小说搜藏榜:闯旗大唐面首开局侠唐夫君!生娃这种事不能靠走量啊三国之开局召唤樊梨花煌煌帝国之大秦你呀就缺一味药三国之制霸寰宇绝色至尊:邪王,放肆疼!捡个王爷来种田武林帝国开局登基:我还能活几天穿越三国之骑砍风云你和本侯提和离,我转头娶公主枭起传神医娘亲:团宠萌娃太抢手穿越三年,你跟我说这是大唐?三国:刘备抛弃?我截胡糜夫人明末枭臣逍遥小里正三国之龙战八方大明:朱重八的六岁小皇叔三国:我,廖化,最强先锋大唐极品闲人边荒枭龙大唐之最强驸马火爆爱妃开天鸿蒙诀两界穿越:我打造了一座现代城抗日小山传奇傻王嗜宠:鬼医盗妃大唐神级太子他逃她追,王妃逐渐黑化富婆启动计划迁徙的三国城堡万世秦疆大明1642长安烬长月烬明超次元战争游戏天灾年,我囤养了古代女将军塑晋锦衣卫创始人沙雕网友援北伐帝国猛将策马大明奋斗在元朝的小汉奸科举:染布郎之子的状元之路我与着名帝皇们的争霸人生三国之吕布天下多子多福:女将军求我开枝散叶
天才小说最新小说:大唐守山犬并州割据:三国统一之路红楼:刚封侯,让我攻略金钗续命千年世家从以一敌万开始煤老板和儿女的穿越异世崛起:从土地庙开始穿越古蜀三星堆蜀汉再兴大汉浪漫大明:我的知识就是权杖青云直上扶摇路大秦:天命人皇,开局执掌万界反穿归来后,获得熟能生巧系统大明崇祯剧本,我偏要万国来朝!铁血冉闵,魂定中原杨府群英记明未:从救下毛文龙到驱逐鞑奴水浒新传特警穿越改写梁山风云大唐双龙传之重塑大隋穿越后直接做了爹我在南梁当嫡孙大秦:垫底县令摆烂,不修长城三兴炎汉:穿越成刘备嫡长子重生之威廉二世红楼:开局平叛,满朝跪求我登基大明:骂八股怼老朱,你不要命了卫霍风云,双雄暗斗汉宫庭三国:开局成为曹营原始股明末烽火淬刃贪官求死,皇帝哭求我别死!我存在的时间:穿梭时间拯救历史杀戮如歌:我在日本战国做大名从边将到帝王:李氏的逆袭路穿越三国之我全家都到齐了每天一点强化值,娇妻直呼受不了谋定天下:三国乱世异闻录家父李承乾,我为您走完那条路我大哥,吕奉先莽穿新朝三国:开局绑定大宝备开局结拜安禄山,丈人李隆基疯了我在红楼当社畜朱门浮沉众生相大明:朱元璋,站住,还我血汗钱大秦:我的签到能增幅红楼:迎娶秦可卿后,我君临天下只想守护数百年大唐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小姐,账本中藏得诗不对劲烟云城秘录:凤谋天下明朝皇帝多奇葩不缺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