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袁崇焕，他早就没了初次见面时的客气。
自打在双岛不欢而散后，他心中始终便憋了一口气。
那次他本已经打定主意要杀掉毛文龙，想不到却让他全身而退。
如今见到他再次自投罗网，心中不免又有些意动。
“毛帅，为何不肯在码头交接首级，却执意要来见本督？”一见面他就发起了难。
“袁大人，三百多颗首级不是儿戏，自然要亲自向你交接才稳妥。”毛文龙回答的也可挑剔。
袁崇焕点头，“既然如此，见到本督那就把首级交上来吧！”
毛文龙微微拱手，“只是这战功之事还请袁大人明示。”
“放心，东江军的功劳本督自然有数，定会如实向陛下禀告。”袁崇焕漫不经心道。
“请督师明示！”毛文龙当然不会任由他糊弄。
“毛文龙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袁崇焕连装都懒得装了。
“督师，你这是何意？我只是向你要求东江军应得之功，难道不应该吗？”毛文龙也不示弱。
“你不要以为本督真拿你没办法！”袁崇焕冷着脸看着他。
“不知本帅哪里得罪督师，竟如此处处针对于东江镇？”毛文龙也恼了。
“东江镇这些年来多次虚报战功，不要以为本督都不知道！”
“督师这是要给毛某翻旧账了？”
“多年来，东江镇不仅虚报战功，账目不清，还拒不接受检查，更不听朝廷招呼，怎么？你毛文龙是要反了吗？”袁崇焕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怒视着毛文龙。
毛文龙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心中暗呼一声不好！
这些罪名可都不是信口雌黄，真要追究起来，他确实没法狡辩。
“督师，这次本帅只是单纯为了手下兄弟来请功，万不可寒了有功将士之心啊！”他有点认怂的意思了。
“既然如此，献上首级就好。”袁崇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毛文龙心头一阵犹豫，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毛承克却突然拉了他一把，然后抢先答道，“自当听从督师吩咐。”
“你？”毛文龙疑惑的看向他。
毛承克向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眼神中传递的是“相信我”的意思。
毛文龙点头，于是不再多话。
听到愿意交出首级，袁崇焕冷然看着他们，心道，要不是担心在宁远杀了毛文龙，东江军很可能会一哄而散，搞不好还会投降鞑子只能作罢。
当初第一次在宁远见面也是忌惮这一点所以才让毛文龙安然无恙的回去，现在同样如此。
后来他打算在双岛动手，就是因为当时东江军主要将领都被他叫去，拿下毛文龙后还可以顺便控制住他们，以免他们选择造反。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遗憾的摇了摇头，强行压下了立即拿下毛文龙的冲动，最终还是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毛承克他们没有谈到理想的结果，回到船上后毛文龙难免有点责怪，“如此痛快的答应交出首级，咱们的本钱就全都没有了！”
“父亲，孩儿又何尝不知道呢？但是当时您没看到袁崇焕那架势，就差摔杯为号让埋伏在后的刀斧手进来把咱们父子给砍了！”毛承克没好气道。
其实当时的气氛确实紧张，连毛文龙自己都有点怂了。
他承认如果继续嘴硬，难保这天不怕地不怕的袁总督不会当场把他们给宰了。
“难道就这样乖乖交出首级？”毛文龙还是咽不下心中那口气。
“父亲，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如果您信得过孩儿，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毛承克突然正色道。
毛文龙看他了半晌，似乎有点担心，想提醒点什么，不过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吐出了几个字，“你要小心！”
“父亲放心，孩儿自有分寸。”毛承克认真说道。
接着，他向赵守忠下令，“把首级都搬到岸上去！”
“是！”赵守忠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非常凝重的拱手应道。
“宋柏、刘通！”毛承克接着又大喝一声。
“属下在！”两人应声答道。
“带着兄弟们下船，看好首级，谁都不许动！”
“是！”两人没有多余动作，立即下去执行命令。
“父亲，您就在船上等孩儿回来，咱们就走！”
“唉...你自己多当心！”毛承克隐隐似乎猜到了什么，面带优容。
毛承克随后便再次回到宁远码头。
祖大寿这时已经等在那里。
“首级呢？”他一脸蔑视的看向毛承克。
毛承克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这时赵守忠已经带着水手将一箱箱铺满石灰的鞑子首级运到码头上。
很快宋柏和刘通也带着鸟铳兵守在了首级四周。
“将首级全部取出来，筑京观！”
毛承克咬牙下令。
所谓筑京观就是战争胜利一方用砍下来的敌人首级垒成一座座高墙，以此彰显战功、震慑敌人。
三百多颗首级足够垒成一座叹为观止的人头墙，特别一些腐烂严重的头颅甚至已经露出了森森头骨，更觉得触目心、叹为观止。
祖大寿皱着眉看着他们将一颗颗狰狞的头颅堆起来，心中顿感不耐烦。
“快点将首级交于本将！”
毛承克仍然没有理会他。
感觉自己几次说话都被他无视，祖大寿一时恼羞成怒，“毛承克不要以为有毛帅撑腰本将就不敢动你！”
毛承克横了他一眼，“祖将军，有本事就来把这些首级抢去。”
说罢继续指挥手下筑京观。
祖大寿堂堂一总兵，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衅？
当时就挥手让手下亲兵准备动手去抢。
“刷！”只见双岛军在宋柏和刘通指挥下齐齐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毛承克你要造反？”祖大寿是真的怒了。
这时头颅已经码好，立即吸引了码头上众多人的围观。
“这些都是东江军在旅顺杀的鞑子！”
“这么多首级！东江军好样的！”
“他们这在干什么？祖大寿是要抢人家首级吗？”
码头上的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首级是东江镇的，谁也抢不走！”毛承克一字一句道。
祖大寿听他这样说突然张口大笑，“无知小儿，你觉得这样很有趣？”
“要不你来试试？”毛承克冷笑。
“不要以为把事情闹大就有人替你们说句公道话，要知道在辽东还没人敢忤逆袁督师！”祖大寿轻蔑的看了一眼码头上的人群笑道。
“哦？是吗？”毛承克说完拍拍手，“最后问你一次，东江镇只想要个公平，能给吗？”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公平？”祖大寿死死盯着他。
“那就是没得谈咯？”毛承克笑了。
祖大寿看着他不说话，一抹嘲讽挂上嘴角。
“没得谈，那就不要谈咯！”毛承克语气突然一冷，向赵守忠猛得挥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