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被困在山谷的消息，是小雨从一个传令兵嘴里听来的。
那人只是随口一说，话音未落就匆匆跑向指挥部。可这句话像钉子一样扎进小雨耳朵里，她站在原地没动，手里的药箱差点掉在地上。
她不是没经历过战场消息断绝的日子。可这次不一样。以前林青出任务，总会留句话，或者让谁带个信回来。这次什么都没有。连赵刚那边也查不到人影。
她转身就往情报处走。路上碰到几个伤员，也没停下包扎。脑子里全是林青上次受伤的样子——嘴角发白，手指僵硬，靠在墙边喘气都费劲。那次他还能自己走回来。这次呢？
赵刚正在桌前看地图，眉头拧成一团。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是小雨，愣了一下。
“你来干什么？”
“林青在哪？”小雨声音很轻，但没抖，“我听说他被困了。”
赵刚放下笔，没立刻回答。他知道这事不能乱讲。军令压着，外泄情报要关禁闭。可小雨站那儿，脸色比纸还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具体位置。”
“那你能不能去问？”小雨往前一步，“你是异会的人，你能接触到前线消息。你和他一起打过仗，你不会不管他是不是？”
赵刚沉默几秒。“我能问，但不一定能拿到实情。现在营地封锁一切对外联络，怕有内鬼通风报信。”
“那你至少告诉我他还活着没有！”小雨声音突然拔高，又马上压下去，“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回不来？”
赵刚看着她，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他想起林青有次喝多了说的一句话：“我要是死了，别让她知道太久。”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确认没人经过，才低声说：“我这就去查。要是有消息，第一个告诉你。”
小雨没道谢，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赵刚叫住她，“林青命硬。他要是那么容易倒下，早就在海外死八回了。”
小雨背对着他，肩膀动了一下，没说话，走了出去。
她没回医帐，也没去休息区。直接坐在营门口的石阶上，抱着药箱，眼睛盯着远处山路。
天黑得很快。风刮起来，吹得帐篷哗啦响。有人提着灯笼来回走动，马蹄声断断续续。每次有脚步靠近，她都会抬头看一眼。
半夜时分，赵刚回来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小雨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没找到确切消息。”他说，“但我问了暗哨，最后一回报是在山谷方向，打斗声停了。”
“停了？”小雨抓住药箱边缘，“是结束了？还是……人都没了？”
“不知道。”赵刚摇头，“但他们撤了包围圈。按理说，如果抓到人，会有押送记录。现在没有。”
小雨低头看着地面，手指一根根松开又攥紧。
“他一定没事。”她忽然开口，“他答应过我，等这事结束，带我去南方看海。他说那里冬天也不冷，树一直都是绿的。”
赵刚没接话。他知道林青没说过这种话。但他没拆穿。
“你回去睡一会儿吧。”他说，“我在这守着。有动静我叫你。”
“我不走。”小雨抬起头，“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第一眼要是看不到我，他会担心。”
赵刚看了她很久，最后点了下头，转身去旁边搬了张凳子坐下。
两人就这么守着。
凌晨四点左右，远处山路上扬起一点尘土。
小雨猛地站起身，手扶着门框，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灰蒙蒙的轮廓。
“是不是有人来了？”
赵刚眯眼看过去。“太远了，看不清。不像大队人马，可能是探路的。”
“一定是他。”小雨喃喃道，“他一定会自己走出来。”
赵刚没反驳。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他们继续等着。
天边开始泛青，山路那头的人影渐渐清晰了些。骑马的，披着斗篷，身形瘦长。
小雨的手慢慢抬起来，贴在胸口。
“是他。”她说，“是他回来了。”
赵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去通知岗哨，别误伤。”
小雨没应声。她已经走下台阶，站在空地上，风吹得她头发乱飞。
那人越走越近。确实是单人独骑，速度不快，像是受了伤还在硬撑。
离营门还有五十步时，马停了一下。
马上的人动了动，似乎在调整姿势。然后继续往前。
小雨往前跑了两步，又停下来。
她不敢再靠近。怕是幻觉。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赵刚从另一边走回来，站在她旁边。
“是他。”他说，“是林青。”
小雨没说话。她的眼眶红了，但没哭出来。
林青的马走到营门前，守卫拦了一下，他抬起手，出示了一块令牌。声音很低，听不清说了什么。
然后马继续前进。
十步、五步、三步。
他在小雨面前翻身下马，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
小雨冲上去扶住他胳膊。
“你去了哪？”她声音发颤，“为什么不让人带个信？你知道我多害怕吗？”
林青抬头看她，脸上有血迹，也有灰尘，但眼神还算清醒。
“我没事。”他说，“就是耽误了点时间。”
“耽误？”小雨咬着嘴唇，“你知不知道有人说是你被围住了？说你可能回不来了？”
“谁说的？”林青皱眉。
“这不重要。”小雨盯着他，“重要的是你现在站在我面前。你还活着。”
林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动作很轻。
“我说过会回来。”他说，“我不骗你。”
小雨低下头，把脸埋在他肩上。她的手一直抓着他衣服，指节发白。
赵刚默默退后几步，转身离开。
林青站着没动，任她靠着。
风吹过营地，卷起一片沙尘。
他抬起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悄悄塞进袖口深处。
那是他在山谷里捡到的，上面有个倒铃形状的标记。
他没打算现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