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低头看着地上的净血水正缓缓朝白衣女子脚下爬去，那水像是有了意识，贴着岩壁的裂缝一点一点逼近。女子脸色变了，脚尖微抬，想退又不敢动。她知道这东西沾不得。
九叔站在三步之外，铜铃握在手里没响，眼神却已经锁死了她。他没说话，只是把左手的三张黄符轻轻放在地上，按成三角形状。符纸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风吹动，但洞里根本没有风。
林青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他知道不能分神，刚才那一剑虽然逼出了真身，可这妖还没死心。他慢慢后撤半步，右手在地上划出一道线，从怀中摸出朱砂粉洒在指尖，沿着刚才画的痕迹补全阵眼。
“师父。”他低声喊。
九叔点头，手腕一抖，铜铃发出一声清音。那声音不高，却像刀子一样割开了空气。白衣女子身体猛地一僵，嘴角抽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一瞬。
就是现在。
林青立刻将最后一道缚妖阵补完，指尖在最后一个角上重重一按。地面轻微震动，一圈暗红色的光从阵中升起，把她圈在中间。她终于慌了，白裙裂开一道口子，一条半透明的狐尾露了出来，尾巴尖还在滴着黑血。
“你们抓不住我！”她尖叫，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刺耳。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头，双眼泛起金光，张嘴喷出一团灰雾。雾气撞上符火，发出滋滋声响，两处符纸边缘瞬间焦黑卷曲，出现裂缝。
林青反应极快，抄起备用的两张雷符就甩了出去。符纸贴上岩壁的刹那被点燃，火焰重新封住缺口。他顺势拔出桃木钉，狠狠钉进阵角石缝，稳住了阵型。
九叔这时才动。
他抬起手，从怀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身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最上面四个字——镇魂归元。他用牙齿咬破指尖，在鼎盖上快速画下一道血符。血顺着纹路蔓延，整只鼎开始发烫，内部泛起幽蓝光芒。
女子瞳孔骤缩，想要冲出去，却被符火和阵法死死困住。她拼尽全力撞向一侧，轰的一声，火墙炸开一角，但她刚冲出半步，九叔手中的铜铃猛然连摇三下。
铃声如刃，直接劈进她的识海。
她惨叫一声，跪倒在地，身形开始扭曲。白裙褪色，头发拉长，脸上那层人皮像是融化了一样往下淌。最终露出一张狐狸脸，嘴巴咧开，满是尖牙，眼中全是恨意。
“不——！”她嘶吼，“我不是妖怪！我是修行五百年的灵体！你们凭什么收我！”
九叔冷冷看着她：“你借幻术惑人心智，诱村民迷途失性，伤三人命，残两人神志。凭你也配称‘灵’？”
他高举青铜鼎，口中念出《茅山拘妖咒》。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地上，震得洞壁簌簌掉渣。随着咒语推进，小鼎缓缓浮起，悬在半空，鼎口对准狐妖头顶。
一股吸力从里面传来。
狐妖拼命挣扎，三条尾巴齐甩，拍打地面掀起碎石。她还想幻化林青妹妹的模样求饶，可林青闭上了眼睛，双手结印压在心口，嘴里默念破妄心经。他知道这一关必须过。
狐妖见骗不了林青，转而扑向九叔。她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可刚冲到一半，就被一道无形之力扯了回去。她的身体一点点离地，朝着鼎口飞去。
“我不服！我不服啊——！”她怒吼，爪子在空中乱抓，撕裂了几道符火。
但无济于事。
青光一闪，她整个人被吸入鼎中。鼎口蓝光暴涨，随即收缩，最后“咔”地一声，盖子自动合拢。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林青睁开眼，看见九叔缓缓落下手臂，铜铃收进袖中。那只小鼎静静漂浮片刻，然后轻轻落在他掌心，还在微微发烫。
“成了？”林青问。
九叔点点头：“收进去了。但她怨气重，一时压不住，路上别松手。”
他说完，弯腰捡起地上的黄符残片，一一收进布袋。林青则小心翼翼捧起青铜鼎，双手托着底座。鼎身温热，偶尔传出几声撞击，像是里面有人在敲。
“她在里面还能动？”林青皱眉。
“神识未灭，自然会挣扎。”九叔看了他一眼，“你怕吗？”
林青摇头：“不怕。只要她在里面出不来就行。”
九叔没再说什么，转身往洞外走。林青跟上，一手抱鼎，一手按住腰间的桃木剑。来时步步惊心，回去的路上倒是安静了许多。洞壁上的红苔不再发光，空气里的甜腥味也散了。
走到洞口时，天已微亮。山风带着湿气吹进来，林青打了个寒颤。他低头看鼎，发现底部有一道细小裂纹，像是刚才剧烈挣扎留下的。
“师父，这会不会……漏？”
“不会。”九叔回头，“鼎是祖传的，除非它能在七日内炼出阳火反烧内壁，否则破不了。”
林青松了口气，抱紧了鼎。
两人沿着山路下山，脚踩落叶沙沙作响。远处村子里有鸡鸣声传来，炊烟袅袅升起。一夜未眠，但他们都没觉得累。
快到义庄时，九叔忽然停下。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收她？”他问。
林青想了想：“因为您法力高？”
九叔笑了笑：“不全对。真正能镇妖的，不是符也不是鼎。是你昨晚没砍下她头的那一刻。”
林青一愣。
“她幻化你妹妹，你明明恨她骗你，却还是停了手。那一秒，你心里有慈悲。而幻术之妖，最怕的就是人心正。”
林青低头看着鼎，没说话。
“回去洗个脸，换身衣服。”九叔拍拍他肩膀，“中午我教你怎么喂养法器。”
林青点头，跟着走进义庄大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檐下灯笼还在晃。他把鼎放在堂屋供桌上，发现鼎身温度降了不少。可就在他准备转身去打水的时候，鼎底那道裂纹突然渗出一丝黑气。
黑气贴着桌面爬行，像蚯蚓一样扭动，悄无声息地钻进了桌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