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上厅的青砖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云苍澜端坐于紫檀木主位上,指尖摩挲着那枚黑色令牌,令牌表面的蛇头纹路在光影中忽明忽暗,如同蛰伏的毒虫。自云松长老清晨动身前往太玄剑宗后,他便一直静坐于此,案头的茶水早已凉透,而那份由云柏长老递来的密报,却仍在散发着灼人的温度。
“族长,族中各房长老已在偏厅候命。” 管家云忠轻步走入,声音压得极低。他跟随云苍澜四十余年,从未见过族长这般凝重的神色 —— 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的,是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云苍澜缓缓起身,深蓝色锦袍扫过案几,将那枚黑色令牌与装着腐心蛊的瓷瓶一并收入袖中。“让他们都到前院议事场去。”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再传我命令,将云坤、云泽、云启三人拿下,押至议事场候审。”
“是!” 云忠心中一震,连忙躬身退去。云坤掌管家族丹药坊,云泽负责外门供奉,云启更是族长亲传的侍卫统领,这三人皆是族中实权人物,且素来与太玄剑宗大长老一系过从甚密。族长此刻下令拿人,显然是要对大长老安插在族中的势力动手了。
前院的议事场乃是云家处置族中大事的重地,中央矗立着一座高约三丈的青石碑,碑上刻着云家历代先祖的名讳与家训。此刻,十八位各房长老已按辈分排立两侧,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在空气中浮动。当云苍澜身着锦袍、缓步走入议事场时,所有声音瞬间戛然而止,百余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他身上。
“族长今日召集我等,不知有何要事?” 三长老云鹤率先开口,他须发皆白,拄着龙头拐杖,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往日族中议事多在上厅,从未如此兴师动众地聚集在议事场,更别提还传出要拿人的消息。
云苍澜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走到青石碑前,伸手抚摸着冰凉的碑面。“诸位可知,这碑上刻的‘忠勇传家’四字,是何等分量?”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陡然提高,“我云家自太玄剑宗立派之初便与之结盟,历代先祖为护宗门、守清溪谷,流血牺牲者不计其数!可如今,竟有人勾结外人,欲害我云家子孙性命!”
话音未落,两名身着黑衣的护卫已押着三人走入议事场。被捆缚的三人衣衫凌乱,脸上满是惊怒与不甘,正是云坤、云泽与云启。看到这三人,议事场中立刻响起一阵骚动,不少长老面露惊愕之色 —— 谁也没想到,族长要处置的竟是这三位实权人物。
“族长!我等忠心耿耿,不知犯了何罪,为何要如此待我等?” 云坤挣扎着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他掌管丹药坊多年,私下一直为大长老提供 “百冰夏枯草” 等稀有药材,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为何突然东窗事发。
云苍澜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那枚黑色令牌,掷在三人面前的青砖地上。“你们认得这东西吗?” 令牌撞击地面的脆响,如同重锤般砸在三人心上。云启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令牌他见过不止一次 —— 上月大长老的亲信前来传信时,腰间挂着的正是一模一样的令牌。
“这是……” 三长老云鹤弯腰捡起令牌,当看到背面的蛇头纹路时,瞳孔骤然收缩,“此乃《万蛊噬魂诀》的信物!三十年前不是已经随叛宗的长老一同销毁了吗?”
“销毁?” 云苍澜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大长老的爪牙都要杀到我云家头上了,这信物自然也跟着死灰复燃了!” 他侧身让开,指向议事场入口处。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云逸尘在两名家丁的搀扶下缓步走来,他虽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后背的伤口虽已包扎,渗出的血迹仍在白布上晕开了大片暗红。
“逸尘?你怎么伤成这样?” 七长老云莲惊呼出声,她是看着云逸尘长大的,此刻见他这般模样,心疼不已。
云逸尘对着众人行了一礼,声音沙哑却清晰:“前日我奉师父之命下山办事,途经青木门时遭遇死士截杀。那些人施展《万蛊噬魂诀》中的‘万蛊噬心爪’,所用毒药亦是大长老独门炼制的腐心蛊。若非我拼死反击,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残破的灰布,递给身旁的长老:“这是从死士衣袖上撕下的碎片,上面的蛇头纹路与令牌一致。更关键的是,那些死士口中,明确提到是大长老下令要取我性命!”
议事场中一片哗然,长老们交头接耳,神色各异。云苍澜见状,又从袖中取出那封密报,扬声道:“这是云柏长老查明的实情!云坤利用丹药坊之便,常年为大长老提供炼蛊药材;云泽借外门供奉之名,为死士传递消息、提供庇护;而云启,更是将我云家布防图偷偷送予大长老!”
“一派胡言!” 云泽厉声喊道,“我与大长老只是宗门与家族的正常往来,何来传递消息之说?族长,您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冤枉好人!”
“冤枉?” 云苍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着场外喝令道,“带上来!”
很快,两名护卫押着一个浑身颤抖的青年走入议事场。那青年身着灰色短打,正是云泽手下的亲信家丁。“说!你家主子是如何与大长老的人联系的?” 云苍澜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青年的心底。
青年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说道:“是…… 是泽长老让我每月十五去青木门客栈,将家族的消息写在纸条上,交给一个穿灰袍的人…… 他还说,若事情败露,就杀我全家……”
铁证如山,云泽的脸色瞬间变得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云坤与云启也再也无法辩驳,低着头一言不发。议事场中的骚动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愤怒 —— 勾结外人欲害本家子孙,这在云家乃是十恶不赦的重罪。
“简直是家门不幸!” 三长老云鹤气得浑身发抖,拐杖重重地砸在地上,“这等吃里扒外的东西,留着何用?族长,当严惩不贷!”
“严惩不贷!” 其他长老也纷纷附和,愤怒的声音如同浪潮般在议事场中回荡。
云苍澜缓缓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走到三人面前,目光冰冷:“云家家训第一条,叛族者,斩!你们勾结大长老,意图谋害族中天才,此等行径,比叛族更甚!”
云坤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求饶:“族长饶命!我们也是一时糊涂,求您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机会?” 云苍澜冷笑一声,“逸尘险些丧命于你们通传的死士手中,你们何曾给他机会?” 他转身看向众长老,沉声道,“云坤滥用职权,勾结外人,废去其修为,逐出云家!云泽传递消息,出卖家族,杖责五十,打入地牢,永世不得出!”
听到这判决,云坤与云泽如同遭雷击般,瘫倒在地。而云启则浑身颤抖,死死地盯着云苍澜,眼中满是绝望 —— 他知道,自己身为族长亲传侍卫,却背叛家族,下场必定更为凄惨。
“至于云启,” 云苍澜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身为侍卫统领,却私献布防图,此乃死罪!念在你祖上曾有功于家族,赐你全尸,自行了断吧。”
云启面如死灰,惨笑一声:“我真是瞎了眼,竟信了大长老的鬼话……” 他猛地一头撞向旁边的青石碑,鲜血瞬间染红了碑上的 “忠勇” 二字,身体缓缓滑落。
议事场中一片死寂,只有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云苍澜望着染血的石碑,眼中闪过一丝沉痛,随即又恢复了威严:“即日起,收回丹药坊、外门供奉处的所有权力,由三长老与七长老暂代管理。同时,传令下去,凡与大长老一系有牵连者,三日之内主动自首,可从轻发落;若有隐瞒,一旦查出,与云坤三人同罪!”
“是!” 众长老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敬畏。他们知道,族长这是在借机清除族中大长老的势力,以绝后患。这一举动,既是对大长老的警告,也是在向整个青云山脉宣告 —— 云家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自家子孙与家族利益。
处置完三人,云苍澜又看向云逸尘,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多了几分关切:“逸尘,你伤势未愈,先回房休息。待云松长老从太玄剑宗传回消息,我们再做计较。”
云逸尘点点头,对着云苍澜深深一揖:“多谢族长爷爷主持公道。”
在家丁的搀扶下,云逸尘缓缓走出议事场。阳光洒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心中的寒意。他知道,今日族中虽清除了内奸,却也彻底与大长老撕破了脸。大长老权势滔天,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
回到厢房,云逸尘盘膝坐在床上,再次运转《太初剑经》的心法。青冥古玉在胸口发烫,与体内的灵力相互呼应,后背的伤口渐渐不再疼痛。他握紧手中的墨色矿石,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大长老,你以为清除了族中的内应,就能高枕无忧了吗?我云逸尘绝不会让你得逞。待我伤势痊愈,定要重炼 “尘缘” 剑,揭穿你的阴谋,还宗门与家族一个清明。
窗外的阳光愈发灿烂,照亮了厢房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云逸尘心中的斗志。一场关乎宗门与家族的风暴,已然在清溪谷掀起了第一波巨浪,而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