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手指轻轻抚过桌上那堆被红蓝标记填满的数据图表。窗外闪电的余光仿佛还映在墙上，而那个被反复圈出的“亲子消费”，正静静躺在中央，如同一枚即将落下的棋子，暗示着新的挑战即将到来。他深吸一口气，将笔记本塞进双肩包，站起身来。
林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平板合上，屏幕反光映出她若有所思的脸。
周强还在啃骨头，嘴里嘟囔着“强哥乐园”的招牌该用什么颜色。
他们没再多聊，各自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雨已经小了，但空气湿漉漉的，走廊灯管偶尔闪一下，像是在打哈欠。
第二天上午九点，竞标会准时开始。
会议室长桌两侧坐满了人，投资方代表穿着深灰西装，面无表情地翻着文件。赵宇坐在后排，衬衫第三颗扣子照例绷得厉害，手里捏着一支笔，时不时在本子上划两下。
主持人刚介绍完项目背景，那位代表就抬起了头。
“你们这个亲子区方案，打算让负一层撑起整个商业体三分之一的营业额？”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秤砣，“请用数据证明。”
全场安静。
所有目光集中到陈砚舟身上。策划部经理坐在角落，嘴角微微翘起，像是等着看一场好戏。
陈砚舟没急着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笔记本——蓝笔记录的是家长访谈原声，红笔圈出的是系统任务倒计时。他知道，靠记忆硬扛，顶多能说出个大概。可这种场合，差一个百分点都会被人抓住不放。
就在这一瞬，眼前界面无声浮现：
【是否使用“速记精通”卡？】
【有效期4小时，冷却72小时】
这是他第一次动用技能卡。之前一直靠着逻辑推演和现实积累，毕竟系统给的东西再厉害，也得自己消化才能用得稳。但现在不一样，对面问的是具体年报、第三方报告、页码出处——这不是考思路，是考库存。
他心里默念：确认。
刹那间，脑子像被重新格式化了一遍。那些原本零散的记忆突然有了坐标，数字自动归类，年份按时间轴排列，连语气重音都变成了可检索的标签。陈砚舟心中既紧张又兴奋，紧张的是一旦技能卡效果不佳，回答错误可能导致竞标失败；兴奋的是这关键时刻技能卡或许能成为扭转局势的利器。 他闭了闭眼，实则是在脑内调取林悦昨晚整理的全国典型案例库。
三秒后睁眼。
“根据上海万象天地2022至2023年度运营报告，其b1层亲子娱乐区日均接待1.2万组家庭，占总客流41%，直接贡献35%营业额。”他语速平稳，像在读一份早就背熟的材料，“同时带动二层餐饮区客单价提升28%，高峰时段转化率最高达61%。”
停顿半秒，他又补了一句：“该数据出自《中国城市商业空间白皮书》第37页，由城研智库独立验证发布。”
会议室一片静。
有人低头翻资料，有人悄悄掏出手机搜关键词。投资方代表眉头微动，手指在文件边缘轻轻敲了两下。
“你记得……很准。”他说。
“不是记得准，是查得准。”陈砚舟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指着一页密密麻麻的标注，“我们从三个月前就开始追踪全国十五个同类项目的公开数据，每一条都有来源备注。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把引用文献编号报出来。”
代表没接话，而是低头写了几个字。
赵宇坐在后排，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长期合作的招商代理发来的消息：“这小子哪来的？你们挖到宝了？”
他嘴角抽了抽，把手机翻过来压在腿上。
会议继续推进，下一个议题是动线设计。策划部经理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陈砚舟却先说了话。
“关于负一层与主电梯厅的衔接问题，我们做了三种模拟路径分析。”他拿出一张图纸，“第一种是直通式，优点是引流快，缺点是容易造成拥堵；第二种是环形绕行，适合设置导视系统，但对面积要求高；第三种是‘Z’字缓冲带，参考了东京某商场的设计，既能分散人流，又能自然引导消费。”
他一边说，一边在图上画线。
“我们最终建议采用第三种，并加入地面灯光提示系统，不同颜色对应不同功能区。比如蓝色指向母婴室，黄色通往游乐区，红色则是应急出口。”他顿了顿，“这样家长不用低头看手机，跟着光走就行。”
代表盯着图纸看了几秒，忽然问：“灯光系统成本多少？”
“单平米增加预算一百二十元，但测试显示停留时长平均延长十八分钟。”陈砚舟答得干脆，“相当于每天多出两千杯咖啡的潜在销量。”
“你还真把咖啡挂嘴边啊。”旁边有人笑了一声。
陈砚舟也笑了：“因为家长进商场第一件事，不是逛街，是找地方坐下。”
这话一出，不少人点头。
策划部经理脸色有点难看，但他没再反驳。他知道，刚才那一段数据轰炸已经改变了场上的风向。这不是谁嗓门大谁赢的辩论，而是谁掌握的信息更扎实。
接下来的提问转向招商策略。一位投资方问起品牌入驻意愿。
“目前有三家连锁儿童教育机构表达了合作意向，其中一家已提交初步平面布局需求。”陈砚舟说，“另外，我们联系到了本地三家幼儿园，试点‘放学托管半小时’服务，填补晚间空档。”
“怎么保证安全？”
“我们会引入人脸识别签到系统，家长手机实时接收孩子进出记录。”他说，“同时配备两名专职看护员，持证上岗，监控全程留存七十二小时。”
“听起来挺周全。”代表点点头，“但你们团队都是学生，执行力能跟上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
陈砚舟没回避：“我们确实没有地产开发经验，但我们有两点优势——一是贴近真实用户，二是反应速度快。传统团队做调研要两个月，我们三天就能拿到一线反馈。而且，”他顿了顿，“我们不怕试错。改不了大方向，可以先做个样板间，让市场来投票。”
代表沉默了几秒，终于说了句：“继续。”
会议节奏明显变了。
之前的质疑声少了，更多人开始认真记录。赵宇看着陈砚舟，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小子拉进自己新项目的筹备组。
又一轮问答结束，主持人宣布中场休息。
有人起身去倒水，有人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策划部经理走到窗边打电话，语气不太愉快。
陈砚舟坐着没动。他低头看了眼系统界面：
【任务进度更新】“竞标表现评估中”
他知道还没完。这场仗打了半局，胜负未定。
赵宇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刚才那段数据，是你自己背下来的？”
“一半靠记，一半靠准备。”陈砚舟合上笔记本。
赵宇哼了一声：“准备得好啊。我那招商代理刚才问我，是不是偷偷请了咨询公司。”
“没有。”陈砚舟摇头，“就是一群大学生，在雨里蹲了两天，问了两百个家长。”
赵宇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行吧，那你现在不只是大学生了。”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来说：“待会儿要是再有人问成本控制，提一下那个汽修厂改造的设想。我说不定能帮你牵线。”
“谢谢。”陈砚舟点头。
赵宇摆摆手走了。
几分钟后，会议重新开始。
投资方代表翻开新的一页文件，抬起头。
“最后一个问题。”他说，“你们提到分层设计，针对三到六岁和七到十二岁孩子做不同区域规划。那么，请告诉我，北京朝阳大悦城去年儿童区改造后，大龄段用户的月均复购率提升了多少？”
这是一个陷阱题。
这数据太细，正常人不可能记得。显然，对方想看看陈砚舟是真懂，还是只会背标准答案。
陈砚舟没慌。
他闭了闭眼，脑中迅速定位到那份报告的位置——第21页，图表右侧附注栏。
“提升了百分之十九点三。”他说，“主要得益于增设的手工工坊和社交打卡点。数据显示，十岁以上孩子单独出行比例上升了百分之三十七，说明他们更愿意自己来，而不是被家长硬拉着。”
代表眼神变了。
他没再追问，只是低头在文件上写了个“√”，然后合上了本子。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安静。
陈砚舟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他知道，自己刚刚跨过了一道门槛。
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吹牛，而是第一次真正用上了系统的“外挂”。
而更重要的是——他用得恰到好处。
投资方代表站起身，说了句“我们会尽快出评审结果”，便带着人离开。
剩下的人陆续起身散场。
竞标会结束了，会议室里的人陆续散去。陈砚舟坐在座位上，久久没有起身。他的双手还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却带着一丝疲惫。这次竞标会，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个问题都是一次挑战，每一次回答都是一次战斗。他想起使用技能卡时的紧张与兴奋，想起面对质疑时的坚定与从容，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也坚信，只要坚持自己的理念，为家长和孩子们创造真正的价值，就一定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中站稳脚跟。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带着满满的信心和期待，走向未知却又充满希望的未来。
陈砚舟没动。他看着面前的笔记本，红蓝两色笔记交错清晰，像一张正在展开的地图。
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