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风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陈砚舟站在b区7号仓库外,抬手看了眼腕表,八点五十七分。他没急着推门,而是从包里取出一支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图——三面墙,一个后门,屋顶塌了一角,电线垂下来像断了的筋。
系统界面浮现在眼前:【检测到三处异常热源,位置:东南角配电箱下方、北侧通风管道内、主梁接缝处。建议规避路径已标红。】
他合上本子,把笔收进夹克内袋,顺手摸了下领带结。这根领带是昨天刚买的,深灰底细蓝纹,看着挺正式,其实是为了遮住衬衫第二颗扣子上的微型摄像头。他整理了一下,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调整仪容。
门没锁。
吱呀一声推开时,屋里的灯忽然亮了,闪两下才稳住。吴振海坐在一张破沙发上,手里捏着半截雪茄,见他进来,嘴角往上扯了扯:“小陈,准时。”
“您约的九点。”陈砚舟走进来,脚步不快不慢,“差三分钟到。”
“讲究人。”吴振海把雪茄按灭在旁边生锈的铁桶里,发出一声闷响,“我就喜欢跟讲究人谈事。”
陈砚舟没接话,目光扫过四周。墙上挂着块黑板,写着“施工进度表”,字迹潦草,日期停在三年前。角落还有一处用红笔圈出的部分,写着“隐患排查记录缺失”,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问号,像是有人曾经在这里犹豫过要不要深究。角落堆着几台废弃机床,表面除了厚厚的灰尘,还有几道明显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用力划过,其中一台机床的侧面,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手印,颜色比周围的灰尘稍浅一些,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混着一点说不清的化学气味。仔细闻起来,除了常见的刺鼻感,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味,就像是什么化学物品泄漏后残留的味道。
‘坐。’吴振海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陈砚舟看了看那张塌了一边的破皮椅,没动:“站着也行。”
“脾气还是这么硬。”吴振海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不过我喜欢。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最近跟我对着干,我也派人查过你底细——父母工薪,自己打工上学,没背景,没靠山。可你现在能撬动星耀文化、搭上陈建国,甚至让我女儿的留学中介账目都翻出来……你不简单。”
陈砚舟听着,手指轻轻蹭了下袖口。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起:【语音情绪分析中……对方语调平稳,但心跳频率偏高,存在伪装性亲和倾向。】
“所以?”他问。
“所以我来找你合作。”吴振海把文件往前一推,“这是江川新区文旅地块的预批方案,只要你点头,这块地我们联合开发,你占三成干股,不掏一分钱。”
陈砚舟低头看了一眼,纸面平整,印章清晰,连骑缝章都对得上。但他没伸手去拿。
“您以前也这么请赵宇吃饭。”他说,“吃完饭第二天,他就被媒体爆‘偷税漏税’。”
吴振海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你小子记性真好!可那是他不识抬举。你不一样,你是聪明人。”
“聪明人不会在这种地方谈几个亿的项目。”陈砚舟环顾一圈,“没监控,没证人,连信号都被屏蔽了。您要是真想合作,不如改天去您办公室签合同?”
“办公室哪有这儿清净。”吴振海站起身,踱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施工进度”下面写了两个字:“倒计时”。
然后他转身盯着陈砚舟:“明天论坛开始前,我要看到你退出综合体竞标的声明。否则……”他顿了顿,“我不希望你在台上突然身体不适。”
陈砚舟点点头,像是听懂了重点:“所以刚才那些话,其实是最后通牒?”
“别说得那么难听。”吴振海又笑了,“我是给你机会。你要拒绝,我也尊重。”
“那我拒绝。”陈砚舟说得很轻,但很清楚。
吴振海听到这句话后,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虽然他很快用笑容掩盖了过去,但这一瞬间的变化没能逃过陈砚舟的眼睛。他的手指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频率比之前快了一些,像是内心有些不平静,沙发的皮质表面因为长期使用,有些地方已经磨出了毛边,随着他的敲击,细微的皮屑簌簌落下。
“你不怕死?”
“怕。”陈砚舟说着,抬手整理了下领带,指尖顺势一滑,一枚米粒大小的金属片顺着沙发缝隙滑了进去,“但我更怕活得不明不白。”
那枚定位器落定的瞬间,系统提示:【全息结构建模完成,数据同步启动,进度12%……35%……68%……】
吴振海没察觉,只当他在紧张:“赵宇已经把你的策划案交给我了,你背后没人撑腰,陈建国也不会为了你得罪整个地产圈。你还能靠谁?”
“我不靠人。”陈砚舟看着他,“我靠证据。”
“证据?”吴振海冷笑,“你手上有什么?一段录音?几张银行流水?我能让你明天就进局子。”
“您说得对。”陈砚舟点头,“单凭这些,确实不够。”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确认手机信号——虽然外面没信号,但内置中继器正在通过地下电缆反射微弱波段,维持与远程终端的连接。定位器工作正常,工厂三维模型已传回指挥中心。
“但我好奇一件事。”他忽然换了个语气,
陈砚舟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吴振海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更多的信息。吴振海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头,避开陈砚舟的目光,他的脖颈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曾经受过伤,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些明显。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陈砚舟慢慢往后退了半步,“您不是想赢,是想灭口。”
话音刚落,头顶的灯忽闪了一下。
吴振海脸色变了。
陈砚舟立刻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电压不稳,而是触发信号前的征兆。他不动声色地把手插进裤兜,按下腕表暗钮,启动三秒延迟自检。
【定位器状态:在线】
【数据传输:97%】
【撤离路径安全指数:61%】
还差一点。
他故作镇定地掏出手机,假装查看时间:“哎,快九点半了,我待会儿还得准备发言稿。”
“现在想走?”吴振海冷笑着挡住门口,“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
“您要是真想动手,刚才第一句话出口时就该引爆了。”陈砚舟直视着他,“没动,说明您还有求于我——或者,怕死的不是我。”
吴振海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这一瞬,陈砚舟猛地侧身,绕过堆放的机床,朝后门方向疾步而去。身后传来一声怒吼:“拦住他!”
可仓库里根本没人。
那是虚张声势。
他冲出后门,翻过矮墙,落地时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堆碎玻璃。但他没停,继续往前跑,直到钻进巷口那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
车门关上的刹那,手机震动。
【数据同步完成】
【全图上传成功】
【反制程序已激活】
司机回头问:“去哪儿?”
“回市区。”陈砚舟喘了口气,靠在座椅上,闭了闭眼。
窗外夜色浓重,路灯一盏盏掠过。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开一页空白纸,用蓝笔写下:
“吴振海,今晚说了七句话,其中三句涉及威胁,两次提到赵宇,一次提及论坛发言。真正目的不是谈判,是逼我当场屈服或制造意外死亡。”
他又用红笔圈出“倒计时”三个字,下面画了个箭头,写上:“明早十点,论坛开始。”
司机忍不住问:“他们真敢在那种场合动手?”
“不敢。”陈砚舟摇头,“所以他今晚必须解决我。”
“那您现在安全了?”
“现在?”陈砚舟看了眼手表,九点四十一分,“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把笔记本收好,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封面。
车驶上高架,远处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
副驾座位下,一根备用钢笔静静躺着,笔帽拧开过无数次,内部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别信口头承诺,信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