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北出差的日子，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苏未曦努力让自己适应只有她和儿子的生活。白天还好，陪孩子、处理工作，时间还算充实。
可一到晚上，别墅里就显得格外空旷安静。尤其是哄睡儿子后，她一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身边空荡荡的位置总在提醒她那个人的缺席。
这天下午，她带着小曦宸回陆家老宅吃饭，想热闹一下。
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不太一样。沈静怡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某个方向，脸上带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表情。
苏未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陆清清正盘腿坐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面前摆着一幅巨大的拼图，而周时砚则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乎在处理工作。
但显然，他的工作受到了严重干扰。
“时砚时砚！你看这块是不是应该放这里？”陆清清拿起一块拼图，戳了戳周时砚的胳膊。
周时砚从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语气平和：“那块是天空的部分，你拼的是树林。”
“啊？是吗？”陆清清凑近看了看，嘟囔，“颜色好像差不多嘛……” 她不死心，又拿起另一块，“那这块呢？这块总该是了吧？”
周时砚再次被打断，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耐心地看了一眼：“那是屋顶。”
“哦……”陆清清撇撇嘴，把拼图放下，身体一歪，直接靠在了周时砚的腿边，脑袋枕着他的小腿，仰头看他，“这个拼图好难啊，你帮我拼嘛。”
周时砚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耳根微微泛红。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静怡和苏未曦，试图把腿挪开一点，低声道：“清清，别闹，我在工作。”
“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嘛！”陆清清抱着他的腿不撒手，开始耍赖，“你就帮我拼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保证不吵你了！”
沈静怡忍不住开口：“清清，你多大个人了，还这么黏人？时砚有正事要忙，你别打扰他。”
陆清清理直气壮：“妈，这怎么叫打扰呢？这叫增进感情！对吧时砚？” 她说着，还用脑袋蹭了蹭周时砚的腿。
周时砚：“……”
他看着腿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感受着那点依赖的重量和温度，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到一边，认命地拿起一块拼图，开始研究起来。
“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陆清清得逞地笑了，立刻坐直身体，指挥道，“先从边边开始拼！快！”
苏未曦抱着儿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抿嘴笑起来。她把小曦宸交给迎上来的育儿嫂，走到沈静怡身边坐下。
沈静怡压低声音对苏未曦说：“看见没？自从那天和好后，这丫头就跟块牛皮糖似的，走哪儿黏哪儿。时砚也是好脾气，由着她闹。”
苏未曦笑着点头：“这样挺好的，清清开心最重要。” 她是真心为好友高兴。
以前的陆清清虽然也活泼，但在周时砚面前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现在则完全是肆无忌惮地展现着自己的依赖和喜欢。
而周时砚，虽然表面还是一副沉稳冷静的样子，但眼神里的纵容和温柔是骗不了人的。
他会默默记住陆清清随口提过想吃的点心，会在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看似专注工作，嘴角却会微微上扬，会在她不小心碰到水杯时，第一时间伸手护住她。
那种细水长流的体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来得动人。
“何止是开心，”沈静怡笑着摇头，“简直是掉进蜜罐里了。昨天非拉着时砚去逛商场，买了一堆用不上的小玩意儿，全是时砚拎着、刷卡。回来还跟我炫耀，说时砚给她买了个超大的草莓熊玩偶，占了她半张床。”
正说着，那边拼图二人组又有了新动静。
“啊！我想起来了！”陆清清突然一拍脑袋，对周时砚说，“我闺蜜说新开的那家法餐厅特别好吃！我们晚上去那里吃吧？我订位子！”
周时砚看了看手表，有些为难：“今晚恐怕不行，我约了迅科的张总谈事情，很重要。”
陆清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嘴撅得能挂油瓶：“又是工作……你都陪他吃了好几天饭了……”
“清清，”周时砚放下拼图，认真地看着她，“这是早就定好的，关系到下半年的一个重要合作。明天，明天晚上我一定空出来，陪你去吃那家法餐，好吗？”
他的语气很温和，带着商量的口吻，但眼神很坚定。
陆清清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工作的重要性，尤其还是和周时砚的工作。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说话算话？明天晚上？”
“嗯，说话算话。”周时砚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了许多。
陆清清这才重新露出笑容，又靠回他身边，指着拼图：“那我们现在继续拼！”
沈静怡看着这一幕，对苏未曦感叹道：“你看，时砚还是有办法治她的。该顺着的时候顺着，该坚持的时候也绝不退让。这样挺好，两个人相处，总不能一直是一方无限度地迁就。”
苏未曦表示赞同。她看着周时砚和陆清清，一个沉稳包容，一个活泼热烈，性格迥异却又意外地和谐。或许这就是互补吧。
晚饭时，陆夜风也回来了。他看起来精神状态比前几天好了不少，虽然眉宇间还带着点挥之不去的忧郁，但至少不再是一副颓废到底的样子。
他看到黏在周时砚身边的陆清清，习惯性地想开口调侃两句，但目光扫过周时砚平静却隐含维护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哼了一声，埋头吃饭。
沈静怡看着二儿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不停地给他夹菜。
饭桌上，陆清清依旧是最活跃的那个，不停地跟周时砚说话，分享着各种趣事，周时砚虽然话不多，但都会认真听着，偶尔回应几句，或者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苏未曦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淌的温情，心里为他们高兴的同时，那股因为陆夜北不在而产生的淡淡失落感，又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
她低头，默默吃着饭，味同嚼蜡。
如果夜北在就好了。他肯定会把她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会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她的手，会在她看向他的时候，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饭后，周时砚因为晚上有约，先一步离开。陆清清把他送到门口，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
“啧啧，真是没眼看。”陆夜风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凉凉地开口，“陆清清，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都快挂人身上了。”
“要你管！”陆清清心情好，不跟他计较，蹦蹦跳跳地跑到苏未曦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未曦，我们带曦宸去花园散步吧？”
苏未曦点点头。她正想出去透透气。
夜晚的花园很安静，只有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育儿嫂推着婴儿车走在前面，小曦宸已经睡着了。苏未曦和陆清清并肩走在后面。
“未曦，你是不是想我哥了？”陆清清敏锐地察觉到苏未曦的沉默，歪着头问她。
苏未曦没有否认，轻轻“嗯”了一声。
“哎呀，就几天嘛，很快就回来了！”陆清清搂着她的胳膊安慰道，“你看我，以前觉得时砚那个闷葫芦，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能把我急死。现在不也挺好的？感情嘛，需要点距离感，小别胜新婚！”
苏未曦被她逗笑了：“你倒是看得开。”
“那当然！”陆清清扬起下巴，“我现在可是爱情专家！”
两人说笑着走了一会儿，苏未曦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回到客厅，她看了看时间，瑞士那边应该是下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走到安静的阳台，拨通了陆夜北的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屏幕上出现陆夜北的身影。他似乎在办公室里，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和异国的城市景观。他穿着熨帖的西装，神色有些疲惫，但看到她的瞬间，眼神柔和了下来。
“未曦？”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你在忙吗？”苏未曦看着屏幕里他略显憔悴的脸，心里一紧，“是不是很累？”
“还好。”陆夜北揉了揉眉心，“刚结束一个会议。你和曦宸怎么样？”
“我们都很好。”苏未曦把镜头转向客厅里正在玩玩具的儿子，“你看，曦宸今天又学会了一个新动作……”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跟他分享着家里的琐事，儿子的一点小进步，还有晚上在老宅吃饭的热闹。
陆夜北安静地听着，目光专注地落在屏幕里的她和儿子身上，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
然而，说着说着，苏未曦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看着屏幕里他独自在异国他乡忙碌的身影，再对比自己这边看似热闹实则冷清的感受，一股莫名的委屈和低落情绪突然涌了上来。
她努力想维持笑容，但眼圈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夜北……”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和脆弱，“我……”
她的话没说完，但屏幕那头的陆夜北，却清晰地看到了她泛红的眼圈和强颜欢笑下的落寞。
他的眉头瞬间蹙紧，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