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逐渐恢复的宴会喧嚣。
苏未曦一直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她靠在门板上，微微仰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巴掌用尽了她积攒多年的勇气，此刻只觉得手掌心还在隐隐发麻，连带整条手臂都有些发软。
陆夜北走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只是拉起她那只打过人的手，指腹在她微红的掌心轻轻揉按。他的动作很专注，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效果。
“手疼不疼？”他问，声音比刚才在宴会厅里柔和了许多。
苏未曦摇了摇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心里那点因为闹剧而产生的烦躁和难堪，奇异地平复了下去。“不疼。”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就是……有点后悔。”
陆夜北抬眸看她。
“后悔打轻了。”苏未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冷意的笑，“应该再用力点。”
陆夜北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他放下她的手，改为捧住她的脸，拇指指腹擦过她眼下并不存在的泪痕。“打得好。”他语气肯定，“以后这种事，交给我。”
他的意思很明白，她可以自己解决，但他更愿意替她解决掉所有麻烦。
苏未曦心里一暖，刚想说什么，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哥，未曦，你们没事吧？”是陆清清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陆夜北松开手，沉声道：“进来。”
陆清清推门探头进来，后面跟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沈静怡和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陆振宏。
“未曦，你怎么样？有没有被那两个人气到？”陆清清快步走过来，拉住苏未曦的手，一脸心疼和愤慨，“他们简直太过分了！居然敢跑到这里来闹！真是不要脸！”
沈静怡也走上前，叹了口气，拍了拍苏未曦的肩膀：“好孩子，委屈你了。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唉，是我们考虑不周，安保没到位，让你受惊了。”
陆振宏虽然没说话，但看向苏未曦的目光里，也少了几分平时的严肃，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显然，苏未曦刚才在宴会厅里果断利落的反击，赢得了这位一家之主的某种认可。
“妈，我没事。”苏未曦对沈静怡笑了笑，“只是搅了大家的兴致，很抱歉。”
“这怎么能怪你？”沈静怡立刻说，“是那两个人不知所谓！你放心，夜北会处理好的。”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神色冷峻的儿子。
陆夜北对父母点了点头：“爸，妈，你们先出去招呼客人，这里交给我。”
沈静怡和陆振宏知道儿子自有主张，便没再多说，带着依旧气鼓鼓的陆清清先离开了。
休息室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陆夜北走到沙发边坐下，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周时砚的电话。电话几乎是秒接。
“陆总。”周时砚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细听之下能察觉一丝紧绷。显然，宴会厅里发生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陆夜北靠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叠，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他的目光望着虚空某处，眼神平静，但那股无形的低气压却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查到了吗？”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查到了。”周时砚回答迅速，“是酒店一个负责物料采购的副经理，姓赵。王秀娟和林未明应该是提前知道了宴会地点，买通了他，冒充送货人员混进来的。那个赵经理已经被控制住了。”
陆夜北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住。“问出什么了？”
“他承认收了钱，对方给了十万，要求就是把两个人带进来，闹得越大越好。但他咬死说不认识指使他的人，只说对方是通过一个不记名的电话号码和他联系，现金交易。”
“不认识？”陆夜北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把他交给警方，盗窃商业机密，收受贿赂，滥用职权，该用什么罪名，你看着办。让他把知道的东西，一点不剩地吐出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话里的意思却让电话那头的周时砚都沉默了一瞬。
“明白。”周时砚应道，“那王秀娟和林未明……”
陆夜北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像是结了冰的湖面。
“今天在宴会上，”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记得谁打我太太了？”
电话那头的周时砚呼吸似乎滞了一下。他跟随陆夜北多年，太清楚陆夜北这种平静语气下蕴含的风暴了。越是平静，越是可怕。
“是林未明。”周时砚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他用言语侮辱夫人，夫人……打了他一耳光。”
“嗯。”陆夜北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他哪只手碰过我太太？”
“……夫人是用手打的林未明脸，林未明并未直接碰到夫人。”
“脸？”陆夜北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那就是嘴不干净。”
他顿了顿，下达指令，语气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断：
“林未明不是喜欢赌吗？让他赌。找几个人，‘陪’他好好赌。让他把之前欠的，连同今天的‘利息’，一起输干净。输到他这辈子，听到‘赌’这个字就发抖为止。”
周时砚立刻领会：“是。会安排妥当，保证合法合规，都是‘自愿’的。”
“至于王秀娟，”陆夜北继续道，眼神里的寒意更重，“她不是喜欢撒泼打滚，到处说未曦不孝吗？去找她老家街道办，居委会，把她当年怎么对待未曦，怎么一次次索要钱财，甚至试图卖掉未曦母亲遗物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抖落清楚。让她在老家，彻底‘出名’。”
他要把这对母子最在意的东西，一点一点，亲手碾碎。
林未明在意他那点可怜的逍遥和赌瘾，就让他彻底陷在泥潭里。王秀娟在意她那点虚伪的名声和作为“养母”的身份，就让她原形毕露，声名狼藉。
“另外，”陆夜北最后补充，声音冷冽，“查清楚，他们今天来闹这一场的底气是什么？仅仅是缺钱？还是背后又有人给了他们承诺？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苍蝇，围着我太太转。”
“是，陆总，我立刻去办。”
挂了电话，陆夜北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苏未曦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他打电话。他那些平静却狠戾的安排，一句句传入她耳中。她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她知道，他不是嗜杀残忍的人，但他的逆鳞，触之必死。
而她，就是他的逆鳞。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陆夜北顺势揽住她，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吓到了？”他问。
苏未曦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陆夜北低笑一声，带着点不以为意，“算不上。”他顿了顿，语气沉缓而坚定，“未曦，记住，从你决定留在我身边的那天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任何人让你不痛快，我都会让他更不痛快。”
苏未曦心头震动，抱紧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时，休息室的门又被敲响了，这次没等里面回应，就直接被推开了。
陆夜风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手里还端着一杯酒，脸上带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哟，哥，忙完了？”他视线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夜北脸上，语气戏谑，“外面都快传疯了，说我这位新嫂子巾帼不让须眉，一巴掌扇得那废物原地转圈，帅呆了！哥，照着嫂子这样的，给我也介绍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