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尽，进忠才慢吞吞地从桌帷底下爬了出来，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
然后他才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声音听不出情绪：
“奴才恭送皇上。”
姜云舒看着他这透着疏离的样子，挑了挑眉：
“这是……又生气了？”
进忠垂着眼，语气平淡：“奴才不敢。”
嘴上说着不敢，可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都快凝成实质了。
姜云舒心里门儿清，这家伙醋坛子又打翻了。
她故意道：“也罢……那朕先走了。”
说着作势便要起身。
“皇上！”
进忠猛地抬头，眼圈已然红了，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您……您刚才在桌下还那样对奴才……转头……转头就又纳了新人……奴才……奴才心里没底……”
他吸了吸鼻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折磨他的问题：
“您对奴才……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
后面的话他没敢问完，
他其实想问：还是真的有几分真心，会不会随时厌弃了他？
“啧……” 她叹了口气，朝他伸出手，语气软了下来，
“过来。”
进忠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走上前，在她脚边跪坐下来，却依旧不肯抬头看她。
姜云舒伸手，轻轻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
“不是一时兴起……”
“也不会抛下你。”
进忠沉默了片刻：“……为什么？是因为奴才……这张脸吗？”
姜云舒被他问得一怔。
为什么？嘶……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主要是说了他也不会信吧，只能带着点玩笑的口吻说道：
“是，也不全是……”
“忠忠美貌，岂可辜负？”
她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逗逗他。
谁知，进忠听了这话，眼神却瞬间黯淡了下去，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那奴才，真要庆幸自己生了这样一张脸……能得皇上片刻欣喜。”
一滴滚烫的泪水，直直砸在姜云舒的手背上。
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姜云舒心头猛地一颤。
完了！
弄巧成拙了！
他这是钻牛角尖了！
以为自己只是贪图他的美色……随时可能因为更好看的脸而抛弃他？
这误会大了……
姜云舒看着进忠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仿佛已经认命自己只是个玩物，脑子里警铃大作。
不好！
要追夫火葬场了！！！
……
开玩笑的，谁会写这么狗血的剧情。
又不是没长嘴，有误会？说开就是了。
姜云舒一脸自信，她就不信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还哄不好他了！
撸起袖子加油干！
姜云舒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说一番长篇大论，安慰一下这个胡思乱想的小家伙。
可一抬头，却见进忠非但没有继续哭唧唧，反而缓缓凑近了她。
下一刻，他竟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强势的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姜云舒：“？？？”
这剧本不对吧，作者写窜行了吧。
没等她从这反客为主的亲吻中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被进忠牢牢抓住。
他稍稍退开，呼吸还有些急促，声音低沉：
“皇上……为何睡觉时，从不让奴才贴身伺候更衣？”
“为何……就连就寝，都始终戴着那一顶小帽？”
他的目光紧紧的锁住她的表情，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什么：
“你……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皇上，对不对？”
姜云舒还想狡辩一下，可进忠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再次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命令道：
“别狡辩，看着我。”
话音未落，他抬手，利落地摘下了她的帽子，然后！
……还有一顶。
进忠微微皱眉，又摘下了她一直戴在头上的那顶明黄小帽。
青丝瞬间散落，柔顺地披拂在肩头。
进忠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他低低地轻笑一声：
“果然如此。”
身份被彻底拆穿，姜云舒反倒冷静下来了。
她看着进忠，不再掩饰：“你是怎么知道的？”
进忠松开钳制她的手，站直身体：
“虽然奴才……从前只是御膳房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但当今皇上风流之名，京城人尽皆知。”
“他怎么可能登基后这么久，对后宫佳丽视若无睹，甚至需要太后联合大臣频频施压？”
他顿了顿，目光幽深地看向她：
“还有皇后侍寝那夜，长春宫上下，乃至整个后宫都在传您二位感情和睦。”
“可据奴才所知，你们一整晚都未曾叫过水……你们，根本未曾同房。”
姜云舒眯起眼：“观察得这么仔细？那你还知道什么？”
进忠扯了扯嘴角：
“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奴才只是知道，您这具身体里面，换了芯子。还有皇后娘娘，恐怕也是如此。”
他说完，手掌一翻，一个泛着微光的系统面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面板界面简洁，上面有一个穿着卡通宫女服饰的小人，正举着个小手帕不断挥舞：
[我是姜姜哦~有什么可以帮您~]
姜云舒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她早先投放出去的系统程序精简版，功能单一。
只能查询一些基础资料，和卖萌。
进忠晃了晃那个面板，眼神锐利：
“这东西凭空出现的第二天……您就把我调到了养心殿，百般呵护，甚至……”
他瞥了一眼那凌乱的御案，意有所指，
“这一切，会不会太巧了？”
他向前一步，几乎将姜云舒笼罩在他的阴影里，唇角勾起一抹笑，与她记忆中那个进忠如出一辙。
“对了……如果我没猜错，您应该……就是它口中那个……主系统吧？”
他的目光落在她散落的头发上，伸手把她的碎发拂至耳后：
“你叫……姜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