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房事件后,袁满深刻反省,彻底打消了让大白进行任何“正常”社会活动的念头。这家伙就是个行走的规则破坏器,还是老老实实圈养在家里比较安全。
日子重新回归到某种平静的节奏。大白继续他“主内”的生涯,厨艺日益精进,甚至开始研究起了烘焙,家里时常飘着蛋糕和面包的香甜气息。袁满则在外努力打拼,偶尔加班,但一想到家里有盏灯和热乎的饭菜等着,疲惫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那个雨夜的拥抱和梦魇之后的依赖,像一段被小心珍藏的插曲,并未被频繁提及,却悄然改变了两人之间相处的底色。多了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少了些最初的试探与疏离。
转眼,到了袁满的生日。
她自己其实并没太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在孤儿院里,生日顶多就是老院长偷偷塞给她一颗糖,或者食堂阿姨给她碗里多加个鸡蛋。工作后,更是常常忙得自己都忘了。所谓的“生日”,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甚至因为“圆满”这个名字,偶尔还会带来一丝淡淡的讽刺——她的人生,何曾真正圆满过?
今年也不例外。早上出门前,她照例匆匆喝了大白准备的豆浆,抓起包就往外冲,完全没提生日这茬。她潜意识里觉得,大白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怎么可能记得她的生日?
一整天,公司里依旧忙碌。有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在午餐时给她送了小礼物,说了句“生日快乐”,她笑着道谢,心里暖暖的,但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直到下班时,手机里弹出一条银行发来的生日祝福短信,她才恍然意识到,啊,原来今天真的是我生日。
看着那条格式化的祝福,她心里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袁满,你在期待什么呢?难道还指望家里那个失忆人士给你准备惊喜吗?
她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随着人流挤进地铁,回到那个熟悉的小区。
站在公寓楼下,她习惯性地抬头望去。厨房的窗口亮着温暖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一个忙碌的高大身影。一股熟悉的暖流涌上心头,驱散了那丝小小的失落。算了,有家回,有人等,已经是很多人求不来的福气了。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像往常一样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回来啦——” 话音在看清屋内景象的瞬间,戛然而止。
玄关的地面上,用不知名的、散发着淡雅清香的浅色花瓣,铺成了一个简单的箭头,指向客厅。
袁满愣住了,下意识地跟着箭头走去。
客厅的餐桌上,铺着她买来却很少用的米白色桌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她爱吃的菜式,色香味俱全,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餐桌中央,还放着一个小巧的、装饰着新鲜水果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一根数字蜡烛。
但这都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她的目光,被餐桌旁那个安静站立的身影,和他手中拿着的东西,牢牢吸引住了。
轩辕皓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长袍(在家他坚持这么穿),身姿挺拔。他手中托着一个约莫巴掌大小的木雕。
那木雕看得出是用一块质地细腻的木头手工雕刻而成,形状并不复杂,是一个抽象的、线条流畅圆润的……守护符?上面刻满了极其繁复、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纹路,那些纹路并非她见过的任何一种已知图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和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味。木雕被打磨得光滑温润,泛着淡淡的、柔和的光泽,仿佛被蕴养了无数岁月。
最神奇的是,袁满看着那个木雕,莫名感到一种心安,仿佛有一层无形的、温暖的气场笼罩着她。
“这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轩辕皓将木雕递到她面前,语气依旧平淡:“生日之礼。”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补充道:“潜意识觉得,此物……或有安神之效。”
轩辕皓内心活动: 今日晨起,感知到她气息中一丝微弱的、与往日不同的能量波动,推算应是此界所谓的“生辰”。凡人有此习俗,需以礼贺之。雕刻此物时,手法与纹路皆源自模糊记忆,似乎……与某种守护法则相关?虽无灵力灌注,但形态本身,或具些许宁神之意。聊胜于无。
袁满呆呆地接过那个木雕。入手温润,重量适中,那些繁复的纹路在指尖流淌,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被温柔包裹的触感。
她抬起头,看看桌上明显精心准备的菜肴和蛋糕,再看看手中这枚显然是花了极大心思亲手雕刻的礼物,最后,目光落在轩辕皓那张没什么表情、却依稀能看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或许是她眼花了)的俊脸上。
大脑一片空白。
他……记得?
他不仅记得,还准备了礼物?还是亲手做的?
一股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酸涩与感动,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视线瞬间就模糊了。
“你……你怎么知道……”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完整。
“感知。”轩辕皓言简意赅,没有多做解释。他看着她瞬间泛红的眼圈和那强忍着泪水的样子,微微蹙眉。凡人对“生辰”的反应,都如此剧烈吗?
袁满再也忍不住了。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不是委屈,不是伤心,是一种被珍视、被放在心上、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她从小到大,从未收到过如此用心的礼物。不是用钱买的,是花了时间、花了心思,甚至可能动用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他遥远过去记忆的礼物。
她向前一步,几乎是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精瘦的腰身,把满是泪痕的脸埋在他带着清冽气息的胸膛前,哭得像个孩子。
“谢谢你……大白……谢谢你……”她语无伦次,只会重复这一句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轩辕皓的身体在她扑上来的瞬间僵硬了一下。他不太适应这种过于直接和激烈的情绪表达。
但感受到怀中身躯的颤抖和那滚烫的湿意,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地,落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背上,一下一下,笨拙地拍抚着。
就像那天晚上,她安抚做噩梦的他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抱着,宣泄着积攒了二十多年的、关于生日的所有委屈和此刻满溢的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袁满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抽噎。她不好意思地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她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无妨。”轩辕皓低头看了看胸前那片深色的水渍,并不在意。
袁满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手中的木雕,越看越喜欢,心里那点感动又涌了上来。她吸了吸鼻子,指着餐桌,带着哭腔却努力扬起笑容:“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
“蛋糕也是你做的?”
“嗯。”
“我……我好喜欢……”她看着这一切,感觉心都被填得满满的,涨涨的,几乎要溢出来。她拉起他的手,走到餐桌前,“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这一顿饭,袁满吃得格外慢,也格外香。每一口菜,每一勺汤,都仿佛带着甜蜜的味道。那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更是被她视若珍宝,吃了大半。
她时不时就拿起那个木雕摸摸看看,爱不释手。
“这真的是你雕的吗?太好看了!这花纹……好像有生命一样。”她惊叹。
轩辕皓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喜爱,眸色微暖。
吃完饭,袁满抢着要去洗碗,被大白按回了沙发。“今日你生辰,歇着。”
她只好窝在沙发里,抱着那个木雕,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挺拔背影,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名为“圆满”的情绪充斥着。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
屋内,灯光温暖,饭菜余香袅袅。
袁满低头,看着手中那枚蕴含着微弱守护力量(她虽不知,却能感受)的木雕,又抬头看向那个为她洗手作羹汤、记得她生日、会笨拙安抚她的男人。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幸福的眼泪。
原来,她的名字“圆满”,并不只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它可以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因为一个不平凡的人,和一份用心至极的礼物,变得如此真实,如此触手可及。
这是她二十四年人生中,最潦草,却也最圆满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