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夜,清晨推窗时,屋檐下挂着晶亮的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风铃。赵悦踩着厚雪去柴房抱柴,鞋跟陷进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刚走到门口,就见陈默蹲在廊下,手里拿着根细铁丝,正往冰棱上缠红绳。
“你这是做什么?”赵悦把柴捆靠在墙根,呼出的白气模糊了眼镜片。
陈默举着缠好红绳的冰棱晃了晃,冰棱折射着晨光,红绳在雪地里格外惹眼:“给小雅玩的,她昨天念叨说想要串冰项链。”话音刚落,屋里就传来小雅的惊呼,小姑娘扒着窗玻璃,鼻尖都贴成了红点点。
赵悦笑着摇头,转身进厨房烧火。铁锅坐在灶上,里面咕嘟煮着红薯,甜香混着柴火的烟味漫出来。她刚把蒸笼架上,就见小雅举着冰棱冲进来说:“赵悦姐,你看陈默哥给我做的项链!就是有点冰手。”
“傻丫头,”赵悦从灶膛里抽出根没烧透的木炭,在火边烤了烤,“来,把绳子缠在这上面,就不冰了。”她教小雅把红绳在木炭上绕了几圈,木炭的余温透过绳子传过来,刚好中和了冰棱的凉。
陈默跟进屋时,手里多了个竹篮,里面装着些冻红的山楂。“后山摘的,够酸,煮点山楂水吧。”他把山楂倒在簸箕里,小雅立刻凑过去挑拣,把最红最大的捡出来,说要留着串糖葫芦。
赵悦找出粗棉线,陈默则拿着小刀削竹签,两人并排坐在灶台边,动作默契得像做了千百遍。小雅坐在小板凳上,把山楂一个个串起来,时不时往嘴里丢颗没去核的,酸得眯起眼睛,惹得两人直笑。
“小时候我妈总说,酸东西吃多了开胃,”赵悦手里的棉线穿过山楂,留下均匀的针脚,“有年冬天我感冒不想吃饭,她就串了糖葫芦,裹着糖霜给我挂在床头,说看着就想吃了。”
陈默削竹签的手顿了顿,刀刃在阳光下闪了闪:“我爸以前也这样,我摔断腿那年,他天天用山楂煮水给我喝,说活血化瘀。那时候觉得太酸,现在倒想那味道了。”
小雅突然举起穿了一半的糖葫芦:“等会儿裹上糖,给赵悦姐的妈妈和陈默哥的爸爸也留一串好不好?”
赵悦和陈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暖意。赵悦摸了摸小雅的头:“好啊,咱们多做几串,冻在外面,等开春化雪了,就寄给他们。”
灶上的红薯熟了,赵悦掀开锅盖,热气腾腾的甜香涌出来。她捡了个最大的递给小雅,又挑了两个流油的给陈默,自己捧着个烤得焦皮的,掰开时,金黄的瓤里冒出细密的热气。
陈默咬了一口红薯,忽然指着窗外:“看,冰棱化水了,滴在雪地上,像在写字呢。”三人凑到窗边看,屋檐的冰棱正一点点融化,水珠顺着红绳往下滴,在雪地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倒真像谁用毛笔点出来的画。
小雅突然说:“等雪化了,我们去河边钓鱼吧?我爷爷说开春的鱼最肥了。”
“好啊,”赵悦笑着答应,“到时候我做鱼丸,用新磨的米粉当淀粉。”
陈默点头:“我去修修渔具,去年冬天冻坏了个鱼钩。”
山楂水在锅里咕嘟冒泡,酸甜的味道盖过了柴火的烟味。赵悦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觉得这日子就像锅里的山楂水,初尝有点酸,慢慢熬着,就熬出了蜜一样的甜。屋檐的冰棱还在滴水,滴答,滴答,像在数着时光,又像在说,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