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赵工作法”的名声在军区越传越响,可独立团团部里,李云龙却对着桌上几样东西发起了呆。
一边是写得密密麻麻的政治攻势简报,字里行间都是“攻心”、“瓦解”的成功。另一边,是几份刚从战场上捡回来的玩意儿:一块扭曲的坦克装甲碎片,一颗哑火的日军掷弹筒弹药,还有一截炸断的、带着精密螺纹的炮管。
赵刚拿着新拟定的下一阶段政治攻势计划走进来,看到李云龙这副模样,有些奇怪:“老李,琢磨什么呢?这是下一阶段的喊话重点,你看看。”
李云龙没接那份计划,而是用粗壮的手指拈起那块冰冷的装甲碎片,在手里掂了掂,又拿起那颗哑火炮弹,眼神里没了平日里的得意,反而透着一股沉甸甸的焦灼。
“老赵啊,”他声音有些沙哑,“咱们这‘政治炮弹’是厉害,敲开了不少硬壳。可你瞅瞅这个……”
他把装甲碎片往桌上一扔,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这他娘的是小鬼子豆战车的皮!就这,咱们的战防枪打上去都费劲!战士们得抱着集束手榴弹、炸药包往上冲!多远?三十米?二十米?那跟送死有啥区别!”
他又拿起那截炮管:“你再看看这个!鬼子的山炮,打得远,打得准!咱们呢?就那几门老掉牙的迫击炮,炮弹还得掰着手指头算!攻坚的时候,全靠人往上堆!”
李云龙越说越激动,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困住的雄狮。
“是!咱们‘政治炮弹’能撬动伪军,能省不少事!可碰上鬼子死硬的核心碉堡,碰上他们的装甲车、炮兵阵地,咱们怎么办?还得拿战士的命去填!王家坨是赢了,刘家峪也占了便宜,可哪一仗下面,没有咱们战士的血?!”
他停在赵刚面前,眼睛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老赵,我心里不踏实啊!光靠嘴皮子和不怕死,这仗打得憋屈!咱们的战士,应该用更猛的炮火,更结实的铁甲去消灭敌人,而不是总想着怎么用最少的命去换最大的战果!”
赵刚沉默地听着,他能理解李云龙此刻的心情。作为政委,他同样为每一次牺牲痛心。他拿起那截炮管,缓缓说道:“老李,你的意思我明白。政治攻势能极大削弱敌人,但无法完全替代决定性的军事技术。我们是在用超人的勇气和智慧,去弥补武器装备上的巨大差距。”
“对!就是这么个理!”李云龙一拳砸在掌心,“差距!咱们得认清这个差距,还得想办法缩小这个差距!不能光满足于现在这点土办法!”
他重新坐下来,眼神变得锐利,开始了他标志性的“琢磨”。
“老赵,你看啊,”他掰着手指头算,“第一,缴获!以后打仗,眼睛得放亮!不光盯着的三八大盖、机枪,鬼子的炮、电台、甚至他们那些铁王八的零件,只要能搬得动,全给老子弄回来!成立个技术收集小组,专门干这个!”
“第二,人才!”李云龙压低声音,“我听说鬼子那边,还有伪军里,有些人是读过书、摆弄过机器、甚至留过洋的。咱们的政治攻势,以后对这种人要格外留心!能争取过来的,一定要争取!这些人,比几门炮还金贵!”
“第三,咱们自己的兵工厂!”李云龙说到这个,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现在就能造点手榴弹、复装子弹,这不够!远远不够!得想办法让他们能修炮,将来甚至能自己造炮!需要啥?需要设备,需要材料,更需要懂行的人!”
赵刚认真地点着头,迅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要点:“老李,你这个思路非常对头。我们必须把技术装备的建设,提到和军事训练、政治工作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这应该成为我们下一步工作的重点方向之一。”
“不是之一,是顶重要的事!”李云龙强调道,“打仗,最后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政治炮弹’能让敌人软下去,但最终要打死他,还得靠咱们手里有更硬、更厉害的‘铁炮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正在操练的士兵,那些年轻的面孔上充满了无畏。他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赵刚发誓:
“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子要让咱们的战士,开着比鬼子还厉害的坦克,用着比鬼子还猛的炮,堂堂正正地把这些小鬼子碾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绞尽脑汁,算计着怎么用最少的命去换……”
一股对技术兵器极度渴望的火焰,在李云龙心中熊熊燃烧起来。这火焰,将不仅仅照亮独立团未来的征战之路,更将在不久的将来,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燃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