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宝殿,万籁俱寂。
往日里缭绕的仙霞瑞霭仿佛都被无形的威压驱散,只剩下冰冷肃穆的玉柱支撑着浩瀚穹顶。天帝张昊天端坐于九重玉阶之上的龙椅,面容隐在珠旒之后,看不清喜怒,唯有那周身自然流转的、仿佛与整个天庭呼吸与共的磅礴气息,让殿中每一位仙神都感到心神震颤。
阶下,泾渭分明地站着两位大能。
左边是龙族之主敖广,一身金鳞皇袍,头角峥嵘,此刻却是面沉如水,胸膛因愤怒而微微起伏,周身隐有雷霆之音,那是龙族怒极时引动的天地异象。他身后虽无龙族大军,但其本身代表的四海之威,已让殿内空气沉重了数分。
右边则是刚刚破关而出的青丘狐族老祖涂山雪。她身着素雅宫装,容颜绝世,看似柔弱,那双流转的眼眸却蕴藏着千年风霜与洞悉世事的智慧。她身姿挺拔,面对敖广的汹汹气势与天庭的肃穆,丝毫不坠青丘威仪。
“陛下!”敖广率先开口,声如洪钟,震得殿宇微鸣,“青丘狐族欺人太甚!那狐妗,仗着几分魅惑之术,蛊惑我儿,盗走我龙族至宝‘星辉剑’!此剑非仅是极品仙器,更是关乎上古封印之关键!涂山雪不但不交人、不还宝,反而矢口抵赖,包庇族裔!若不给老臣一个交代,我龙族十万儿郎,绝不答应!”
涂山雪冷哼一声,声音清越,如同冰泉击玉:“敖广,你休要在此血口喷人!我青丘子弟,行得正,坐得直。狐妗那孩子心性纯良,此刻正在烬雪关辅佐刘渊镇守边陲,岂会行此鸡鸣狗盗之事?你龙族看守不力,丢了宝物,便想栽赃我青丘,莫非是觉得我狐族久不出世,便可任你拿捏了?”她言语犀利,直指核心,“更何况,星辉剑能净化‘暗蚀秘法’,你怎知不是有人故意盗取,欲坏我狐族根基,甚至图谋更甚?”
“你……!”敖广须发皆张,龙威勃发,眼看就要在这云霄殿上动手。
“够了。”
一个平淡,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
天帝张昊天甚至没有提高声调,只是轻轻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穹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敖广周身流转的雷光骤然熄灭,涂山雪也感到周身气机一滞。
天帝缓缓抬起手,并未动用任何攻击性的法术,只是掌心之上,一点微光亮起,随即迅速扩张。
那是一面棱镜。
镜身非金非玉,仿佛由纯粹的时光与空间法则凝聚而成,镜面折射出万千光彩,每一种色彩都似乎对应着一个不同的世界,生灭轮回,无始无终。它一出现,整个云霄宝殿的空间规则都开始变得模糊、扭曲,殿中众仙仿佛感觉自己不再处于固定的天宫,而是悬浮于无尽维度与次元的夹缝之中。
宙光棱镜!
天帝的本命法器,可开辟独立世界,制定其中规则,穿梭万界,不受束缚。
棱镜的光芒并不刺眼,却让敖广和涂山雪这等大能都感到神魂摇曳。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只要天帝一个念头,这棱镜就能将他们放逐到某个永世无法归来的奇异时空,或者在那由他制定的规则世界里,将他们万年修为打落凡尘。
“此地是云霄宝殿,非尔等角力之所。”天帝的声音透过珠旒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与冰冷的威严,“是非曲直,朕自有分寸。”
他目光转向敖广,那目光透过棱镜的万千折射,显得更加深邃难测:“敖广,你口口声声说星辉剑关乎上古封印,干系重大。朕,便用这宙光棱镜,与你龙族交换,如何?”
敖广浑身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天帝的宙光棱镜,乃是三界至宝,威力无穷,其价值理论上远超星辉剑。但这岂是他龙族敢接的赏赐?这分明是警告,是试探,是帝王心术的极致体现!接下此宝,龙族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更意味着他敖广有不臣之心,竟敢觊觎天帝至宝!
“噗通”一声,敖广毫不犹豫地跪伏于地,额头触及冰冷的玉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老臣不敢!老臣万万不敢!陛下息怒!是……是老臣失言,冲撞天威,请陛下恕罪!”
天帝冷哼一声,声波如同实质,敲打在每一位仙神的心头:“谅你也不敢。”
宙光棱镜的光芒缓缓收敛,那令人心悸的维度扭曲感逐渐消失,大殿恢复了“正常”。天帝随手收起棱镜,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微尘。
他目光扫过跪地的敖广和凝立不语的涂山雪,语气稍缓,却依旧不容置疑:“星辉剑遗失,确非小事。龙族镇守四海,功在千秋;狐族维系青丘,亦不可或缺。天庭,不会坐视任何一方受损而动摇三界根基。”
他略一沉吟,仿佛经过了深思熟虑,开口道:“这样吧。朕请太乙真人开八卦神炉,汇集天材地宝,为你龙族重铸一柄水系神兵,威力绝不逊于星辉剑。其间一切耗费,皆由天库承担。敖广,你意下如何?”
敖广此刻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满,急忙叩首:“多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老臣……老臣感激不尽!”
这无疑是最好的台阶,也是天庭展现气度与实力的方式。由八卦炉重铸的神兵,品质绝对有保障,天宫承担开销更是给了龙族天大的面子。若再纠缠,便是他敖广不识抬举了。
天帝微微颔首,目光最后落在涂山雪身上,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涂山老祖,此事虽暂告段落,但盗宝真凶仍需追查。青丘与龙族,当以三界安稳为重,切莫因小失大。”
涂山雪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天帝在敲打她,也是在安抚她,遂躬身一礼:“陛下明鉴,青丘谨遵法旨。”
天帝这才将目光投向依旧跪着的敖广,声音转冷:“敖广,天庭的补偿,朕已许诺。你龙族大军,还陈兵青丘边境作甚?”
敖广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道:“撤!老臣即刻便撤!一刻不敢耽搁!”说完,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躬身倒退着出了云霄殿,背影狼狈,再无来时半分气焰。
涂山雪也深深看了天帝一眼,行礼告退。殿中众仙,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却无人敢议论半分,只觉今日天帝之威,更胜往昔。
待殿内恢复空旷,天帝张昊天独自坐于龙椅之上,珠旒后的目光穿透重重殿宇,望向了那遥远而荒凉的烬雪关方向。
他平息这场风波,维持龙狐平衡只是表象。更深层的动机,在他心中明晰如镜:
扶持刘渊。
大皇子与二皇子势力盘根错节,在天庭内部党同伐异,已渐成尾大不掉之势。而青丘狐族,看似中立,但其古老底蕴与涂山雪的智慧,始终是一股不可控的力量。他需要一把快刀,一个能在棋盘之外破局的新生力量。
刘渊,这个新晋的真仙,边关的王侯,身负上古传承,手握断因戟,又与狐族帝姬关系匪浅,正是最合适的人选。龙族失宝,狐族被疑,这场风波恰好能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刘渊所在的烬雪关。压力,是磨刀石。他需要刘渊在这各方势力的注视与角力中,更快地成长,凝聚他自己的势力。
更重要的是,玄冥之劫。
魔祖封印的松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星辉剑的遗失,或许并非偶然,甚至可能加速了劫难的到来。他需要刘渊这把刀,不仅要斩向天庭内部的腐肉,更要斩向未来那场可能毁灭三界的浩劫。今日重赏龙族,轻抚狐族,既是维持眼前平衡,也是为刘渊将来整合力量,应对大劫,预先埋下伏笔。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天帝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最终消散于无形。
云霄殿外,云海翻腾,预示着三界将起的波澜。而烬雪关,将成为这场波澜的新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