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那只被他紧紧回握的手，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姜悦所有残存的犹疑和不安。工棚外挖掘机的轰鸣仿佛远去，世界里只剩下彼此交握的掌心温度，和他眼底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灼热而专注的光。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更深、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带着一种确认般的、微微的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姜悦仰头看着他，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深邃眼眸里毫不掩饰的紧张。心底那片玉簪盛开的柔软之地，仿佛被春风拂过。她没有抽回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
“你说呢？”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笃定。
韩司远深邃的眼底，像是骤然炸开了漫天星辰，亮得惊人。他喉结滚动，几乎是屏着呼吸，试探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吐出两个字：
“……重新开始？”
不是复合，不是回到过去。是“重新开始”。承认过去的错误与伤痕，然后在全新的认知上，构筑未来。
姜悦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冷硬如冰、此刻却在她面前流露出近乎笨拙的紧张与期待的男人，心头最后一丝阴霾也彻底散去。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柔和：
“好。重新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地感觉到握着她的大手猛地收紧，力道大得几乎有些疼，但他随即立刻放松了些，像是怕弄疼她。他看着她，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那不是一个标准的微笑，甚至有些生硬，却真实得让姜悦心头泛酸。
原来，他也会这样笑。
“那……”他似乎有些无措，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扫过工棚里那些沉默的旧物，又落回来，带着一种罕见的、与他身份极不相符的迟疑，“……接下来，该做什么？”
姜悦几乎要笑出声来。杀伐果断的韩大总裁，在确认关系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这种反差，莫名地戳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晃了晃两人依旧交握的手，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娇嗔：“韩总，正常情况下，确认关系后的流程，难道不该是约会吗？”
韩司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可疑的红色。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眼神里的光芒却泄露了他的无措和……隐秘的欢喜。
“你想去哪里？”他问，语气恢复了部分平时的沉稳，但仔细听，还是能捕捉到一丝紧绷。
姜悦看着窗外尘土飞扬的工地，再看看工棚里这充满纪念意义却绝非约会圣地的环境，想了想，说：“这里……不太适合久待。而且，我有点饿了。”
她今天起得早，又经历了这一番情绪起伏，此刻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胃里空空。
“好。”韩司远立刻点头，牵着她手就往外走，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无数次，“去吃饭。”
走出工棚，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两人的手指更自然地交缠在一起。他的手掌宽厚温热，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穿过残破的街巷，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交握的手心不断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微微的汗意。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离别，却也流淌着一种崭新的、悸动的甜蜜。
江宇看到他们牵着手走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惊讶，随即迅速低下头，恭敬地拉开车门。
“想吃什么？”坐进车里，韩司远侧头问她，语气比刚才自然了许多，但目光依旧胶着在她脸上。
姜悦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逐渐现代化的街景，忽然心血来潮：“不如……我们去吃那家粥铺？就你之前常买的那家。”
那是她曾经一次次拒之门外的早餐，也是他笨拙示好的开端。
韩司远眸光微动，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对前面的江宇说：“去城南那家‘陈记粥铺’。”
车子汇入车流。姜悦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感受着身边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和手心里持续传来的温度，心里被一种满满的、近乎不真实的幸福感充斥着。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坐在车里，却是第一次，以“重新开始”的身份。
路程不远，粥铺很快到了。是很普通的一家小店，装修朴素，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正值下午茶时间，人不多。
韩司远似乎有些顾虑，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衬衫和略显正式的外套：“这里环境比较……”
“挺好的。”姜悦打断他，主动推开车门下了车，“就这里。”
她喜欢这种真实的人间烟火气，胜过那些奢华却冰冷的餐厅。
两人走进店里，找了张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老板娘显然认识韩司远，看到他带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孩进来，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热情又带着点八卦的笑容。
韩司远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熟练地点了几样招牌粥和小菜，甚至记得她不喜欢吃香菜，特意嘱咐了一句。
等待上菜的时候，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沉默。脱离了那个充满象征意义的工棚，回归到最日常的场景，两人似乎都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崭新的关系。
姜悦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眼神却不时飘向她、带着点无措的男人，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主动打破沉默，指了指窗外：“你看，那棵梧桐树，叶子都快掉光了。”
很无聊的话题。但韩司远却像是接到了什么重要指令，立刻转头看向窗外，认真地看了看，然后点头附和：“嗯，快入冬了。”
那副严肃认真的样子，让姜悦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韩司远转过头，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怔了一下，随即，紧绷的嘴角也缓缓松弛，勾勒出一个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温柔弧度。
粥和小菜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快吃吧。”韩司远将一碗熬得软糯香甜的鸡丝粥推到她面前，又自然地拿起一个小碟，夹了几样她可能喜欢的小菜。
很简单的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笨拙的体贴。
姜悦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温热的粥滑过食道，暖意一直蔓延到心底。
窗外，梧桐叶飘落。
窗内，粥香袅袅。
对面，是她决定“重新开始”的人。
第一次约会，不在高级餐厅，没有浪漫烛光。
只有一碗曾经被拒绝的粥，和一个正在努力学习如何“约会”的、笨拙却无比真诚的男人。
但姜悦觉得，这比她想象中的任何约会，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