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确实是强撑到离席的。
从婚礼现场出来,被夜风一吹,她才惊觉自己手脚发软,额头也隐隐发烫。大概是前几天熬夜修图,加上今天在空调充足的宴会厅和闷热的室外来回了几趟,着了凉。
她没叫车,直接走回了不远的工作室。这段路走得有些踉跄,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时,她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了。黑暗中,只觉得一阵阵发冷,胃里也空得难受。她蜷缩起来,扯过旁边一条平时用来盖腿的薄毯子,意识有些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韩司远明显失了方寸的声音:“姜悦!姜悦你在里面吗?开门!”
姜悦皱紧眉头,不想理会。但那敲门声固执地响着,大有不开门就绝不罢休的架势。她烦躁地撑起身子,摸索着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你到底有完没……”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头晕,她下意识扶住了门框。
门外的韩司远呼吸急促,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结也扯松了。他一眼就看出她脸色不对,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透着不正常的潮红。他立刻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掌心触到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他的声音瞬间绷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姜悦想挥开他的手,却没什么力气,只能哑着嗓子反驳:“不用你管……”
韩司远根本不听,直接挤进门,反手关上,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韩司远你放我下来!”姜悦惊怒,徒劳地挣扎了两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他抱着她,熟门熟路地走向里面用作临时休息的小隔间,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
“医药箱在哪里?”他问,声音低沉急促。
姜悦别过头,闭着眼不吭声。
韩司远也不再多问,转身就在工作室里翻找起来。他拉开抽屉,动作有些粗鲁,最终在茶水柜下面找到了那个白色的小箱子。
他提着医药箱回来,单膝跪在床边,打开,里面东西倒是齐全。他拿出电子体温计,示意姜悦:“张嘴。”
姜悦抿着唇,不动。
韩司远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和烧得嫣红的耳廓,深吸一口气,尽量放软了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姜悦,别闹,量一下体温。”
或许是生病的脆弱,或许是他语气里那丝罕见的、不那么游刃有余的焦急,姜悦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滴”的一声,38.5度。
韩司远的眉头拧成了死结。他拿出退烧药,看了说明,又去倒了温水,递到她嘴边:“先把药吃了。”
姜悦就着他的手,把药片吞了下去,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舒缓。她重新躺下,背对着他,闷声说:“药吃了,你可以走了。”
韩司远没动。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伸手将她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拨开,指尖带着微凉。姜悦身体僵了一下,没躲开。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不太平稳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姜悦感觉他又站了起来,脚步声远去,接着是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额头上换了新的冰毛巾,动作很轻。偶尔有温热的触感碰了碰她的嘴唇,是他在用小勺子给她喂水。
后半夜,药效上来,姜悦发了一身汗,热度退下去一些。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韩司远还坐在那张并不舒服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着膝盖,正静静地看着她。窗外的路灯光勾勒出他深刻的侧影,眼下带着疲惫的阴影。
见她醒来,他立刻俯身,声音有些沙哑:“好点了吗?要不要喝水?”
姜悦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这个褪去了所有商场锋芒,只剩下担忧和疲惫的韩司远,陌生得让她心头发涩。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韩司远立刻起身去倒水,试了试温度,才小心地扶起她,将杯子递到她唇边。
喝了几口水,姜悦重新躺下,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几分尖锐:“……谢谢。”
韩司远动作一顿,看着她又重新闭上的眼睛,紧绷了一夜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松弛了一瞬。他替她掖好被角,低声道:“睡吧,我在这儿。”
这一次,姜悦没再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