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林芷糖坐在白色的诊疗床上,右腿伸直,膝盖上那片擦伤显得有些刺眼,混合着沙砾的血迹已经微微凝固,脚踝处也传来一阵阵闷痛。
校医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医生,她检查了一下林芷糖的脚踝,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轻微扭伤,没有伤到骨头。膝盖是皮外伤,清理一下上点药就好,这几天注意不要沾水。”
她拿出碘伏、棉签和药膏,正准备动手,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我来。”陆辰逸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沙哑,但已经比刚才冷静了许多。他脸色虽然不再那么骇人的苍白,但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显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完全平息。
校医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神色紧绷、眼神却异常坚持的少年,又看了看床上那个脸颊微红、眼神依赖地望着少年的女孩,了然地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也好,轻一点,先用碘伏消毒,再涂这个药膏。”
陆辰逸接过东西,在校医的指导下,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先是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沾了碘伏的棉球,动作生涩却极其专注。
当冰凉的碘伏棉球即将触碰到伤口时,林芷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腿。
陆辰逸的动作瞬间停住,抬起眼看她,眉头蹙起:“疼?”
他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仿佛她要是敢说一个“疼”字,他就能立刻把这瓶碘伏扔出去。
林芷糖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伤口而产生的委屈和害怕,奇异地消散了,反而有点想笑。她摇了摇头:“不疼,就是有点凉。”
陆辰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动作却更加小心翼翼。他低下头,一手轻轻稳住她的小腿,另一只手拿着棉球,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膝盖上那片擦伤。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生怕力道重了一分,就会给她带来额外的痛苦。
碘伏接触到破损的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感,但比起他指尖那带着轻微颤抖的、无比珍重的触碰,那点刺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林芷糖低头看着他。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嘴唇紧抿,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膝盖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伤口上。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连那冷硬的线条都仿佛被柔化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膝盖周围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校医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着摇头:“同学,放松点,只是皮外伤,不用这么紧张。”
陆辰逸仿佛没听见,依旧我行我素,用那种近乎虔诚的缓慢速度,将伤口周围的沙砾和血迹一点点清理干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极致的谨慎。
林芷糖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甜丝丝的,又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明明只是摔了一跤,蹭破点皮,他却搞得像她受了多重的伤一样。可这种被如此珍视、如此紧张的感觉,像是最温暖的泉水,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熨帖得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
终于,消毒完毕。陆辰逸拿起药膏,挤了一点在指尖,然后用指腹,更加轻柔地、打着圈地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药膏凉凉的,他指尖的温度却透过药膏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好了。”他做完这一切,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轻轻吁出一口气,额角甚至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比刚才跑完一千五百米时看起来还要累。
林芷糖看着他额角的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声音软糯:“辰逸哥哥,擦擦汗。”
陆辰逸接过纸巾,随意地擦了擦额头,目光却依旧落在她包扎好的膝盖上,眉头还是没有完全舒展。
校医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去忙别的了。医务室里暂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安静的空间里,阳光静谧流淌。
陆辰逸伸出手,没有碰伤口,只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床沿的手,指尖有些凉。他抬起眼,看着她,目光深沉,里面翻涌着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坚定。
“还疼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林芷糖摇了摇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真的不疼了。你看,只是小伤而已。”
看着她努力表现轻松的样子,陆辰逸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握紧了她的手,仿佛只有通过这样真实的触碰,才能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伤得更重……
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让他心底泛起冰冷的寒意。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也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安抚。
阳光暖暖地照着,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不再那么难闻。
林芷糖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和他眼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余悸,忽然觉得,偶尔受点小伤,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能让她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他心里,究竟占据着怎样重要的位置。
那种被视若珍宝的感觉,足以抵消所有微不足道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