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旅行的最后一晚，气氛被即将到来的毕业晚会推向了高潮。酒店最大的宴会厅被精心布置过，彩带与气球点缀着天花板，临时搭建的舞台灯光璀璨，空气中弥漫着兴奋、期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离别的感伤。
晚会开始前一个小时，同学们大多聚在宴会厅外的休息区或各自的房间里做最后的准备。女生们互相帮着整理裙摆、补妆，男生们则难得地换下了校服，穿着略显青涩的衬衫或polo衫，互相调侃着对方的领带系得歪歪扭扭。
林芷糖和苏暖晴待在房间里。林芷糖换上了一件陆老爷子提前让人送来的小礼服——一条及膝的浅粉色纱裙，款式简洁大方，衬得她肌肤胜雪，灵动可爱。苏暖晴则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正拿着卷发棒笨拙地试图给林芷糖卷发尾。
“哎呀，暖暖，随便弄一下就好了啦。”林芷糖有些坐立不安，心里既期待晚会的表演，又因为某个即将到来的环节而隐隐紧张。晚会流程里有交谊舞环节，虽然老师说了是自由组合，随意参与，但……
“那怎么行！”苏暖晴一脸认真，“今晚可是你和陆大神的首次公开‘合奏’亮相！必须闪瞎所有人的眼！尤其是那个顾夜尘！”她说着，手下用力，差点把林芷糖的头发卷进去。
“啊！轻点轻点！”林芷糖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却因为苏暖晴的话而泛起涟漪。合奏……她和辰逸哥哥的钢琴小提琴合奏。这几天他们利用零碎时间排练过几次，默契得让她惊讶。她几乎能预见到今晚表演时，台下会有多轰动。
而且，舞会……
她偷偷想象了一下和陆辰逸跳舞的场景，脸颊不禁微微发烫。他那样的人，会跳舞吗？应该……会吧？他好像什么都会。如果他邀请她……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
“谁呀？”苏暖晴放下卷发棒，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却让房间里的两个女孩都愣住了。
是顾夜尘。
他显然也精心打扮过，换下了一贯随性的乐队t恤，穿上了一件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头发似乎也用发胶抓过，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少了几分平日的颓废不羁，多了几分锐利的帅气。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乐器，只是随意地插在裤袋里，琥珀色的眼眸直直地望向房间内的林芷糖。
“顾夜尘？你有事？”苏暖晴下意识地挡在门口，语气带着明显的防备。自从海滩日出那天后，她对顾夜尘的观感更是跌到了谷底。
顾夜尘的目光掠过苏暖晴，依旧定格在林芷糖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带着他特有的、漫不经心的慵懒调调：“找林芷糖。有点事。”
林芷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裙摆：“找……找我什么事？”
顾夜尘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苏暖晴戒备的眼神，目光在林芷糖身上打量了一圈，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却又让林芷糖感到一丝不适。
“裙子很漂亮。”他轻飘飘地赞了一句，然后切入正题，语气自然得仿佛在讨论天气，“晚上的舞会，做我的舞伴。”
不是询问，不是邀请，而是近乎宣告般的陈述句。
空气瞬间凝滞。
苏暖晴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他居然还敢来邀请糖糖？！还是在明知陆大神和糖糖关系已经突飞猛进的情况下？这人是牛皮糖吗？还是故意来找茬的？
林芷糖也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顾夜尘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直接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拒绝，可“不”字到了嘴边，看着顾夜尘那双紧紧盯着她、带着某种偏执和势在必得的眼眸，以及他嘴角那抹看似随意、实则不容置疑的笑意，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接拒绝？会不会太伤人了？毕竟同学一场……
可是不拒绝？怎么可能！她根本不想和他跳舞！她只想和辰逸哥哥……
“我……我……”林芷糖涨红了脸，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天性善良，不擅长用尖锐的方式去回绝别人，尤其是在对方并没有明确表现出恶意（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情况下。
顾夜尘看着她这副为难又无措的样子，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但脸上的笑容却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怎么？怕陆辰逸不同意？”他微微歪头，语气带着点挑衅，“还是说，你连选择自己舞伴的自由都没有？”
“你胡说八道什么！”苏暖晴忍不住出声维护，“糖糖当然有自由！她的自由就是不想跟你跳！”
顾夜尘瞥了苏暖晴一眼，眼神冷了一瞬，随即又看向林芷糖，语气放缓，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林芷糖，只是一支舞而已。算是……满足我一个毕业前的心愿？毕竟，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他最后那句话，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配上他此刻的造型和语气，竟真有几分让人心软的资本。
林芷糖更加为难了。她不喜欢顾夜尘，甚至有些讨厌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可是，“毕业前的心愿”这几个字，又让她觉得如果断然拒绝，似乎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她陷入了巨大的纠结和不知所措中，像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焦急又无助。
“我……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试图拖延时间。
顾夜尘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也不逼迫，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好啊，我等你答复。晚会开始前告诉我。”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芷糖一眼，转身，双手插兜，慵懒地离开了。背影依旧帅气，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偏执。
顾夜尘一走，苏暖晴立刻关上门，转过身，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考虑？糖糖你考虑什么啊！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直接拒绝他啊！你忘了他是怎么挑拨你和陆大神关系的了？忘了那封黑色的破信了？这种人，你给他一点颜色他就能开染坊！”
林芷糖颓然坐回床边，小脸垮了下来，满是烦恼：“我知道……可是，暖暖，他刚才那样说……‘毕业前的心愿’……我要是直接说‘不’，是不是太……”
“太什么太！”苏暖晴打断她，坐到她身边，苦口婆心，“糖糖，你就是心太软了！对顾夜尘这种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他根本不是在真心邀请你跳舞，他就是在挑衅！在试探你的底线！在给陆大神添堵！你信不信，你要是答应了，他绝对会在舞会上搞出点事情来！”
林芷糖沉默了。她知道苏暖晴说得有道理。顾夜尘的动机绝不单纯。可是……拒绝的话，到底该怎么说出口？她几乎能想象到，如果直接拒绝，顾夜尘会用怎样冰冷又讽刺的眼神看着她……
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
与此同时，在陆辰逸和秦风的房间。
陆辰逸也已经换好了衣服，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清隽。他正坐在窗边，最后一次擦拭着那把价格不菲的小提琴，动作专注而优雅。
秦风穿着一件骚包的印花衬衫，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嘴里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歌。他透过镜子看到陆辰逸平静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逸哥，你就一点不紧张？今晚可是你和糖糖妹妹的‘定情首秀’啊！”
陆辰逸擦拭琴弓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回了两个字：“无聊。”
秦风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德行，也不在意，继续八卦：“哎，你说，晚上舞会，你准备邀请糖糖妹妹跳舞不？我可是听说，好多男生都摩拳擦掌准备邀请她呢！咱们糖糖妹妹今晚这么漂亮，绝对是全场焦点！”
陆辰逸擦拭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眼神微沉。他当然知道她今晚有多耀眼。刚才在走廊偶然瞥见她和苏暖晴回房，那浅粉色的身影如同一朵初绽的樱花，清新夺目。想到可能会有别的男生邀请她跳舞，他心底就莫名升起一股烦躁。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一向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表达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苏暖晴发来的信息，只有短短一行字，却瞬间让陆辰逸周身的气压骤降：
「顾夜尘刚才来房间，抢先邀请糖糖做舞伴了！糖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正在烦恼！！！」
信息后面还跟着三个巨大的感叹号，足以显示发信人的焦急和愤怒。
陆辰逸盯着那条信息，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如同出鞘的寒刃。握着琴弓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白色。
顾夜尘。
他果然，还是不死心。
而且，选择了在最敏感的时刻，用这种看似“礼貌”的方式，来进行最后的挑衅。
秦风察觉到气氛不对，凑过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顿时也炸了：“我靠！顾夜尘那小子有病吧？他还敢来？！逸哥，这你能忍？！”
陆辰逸没有回答。他缓缓放下琴弓，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夜色已然降临，城市的霓虹初上，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
他没有愤怒地立刻冲出去，也没有任何激烈的言辞。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暗沉的风暴，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浓重。
他了解糖糖。她心地柔软，不擅拒绝，尤其是在对方打着“毕业心愿”这种看似合情合理的旗号时，她更容易陷入两难的境地。
顾夜尘就是抓住了她这一点。
他在逼她。
更是在逼他。
如果糖糖因为心软而答应，哪怕只是犹豫，都无疑是在他心上扎一根刺。
如果糖糖拒绝，顾夜尘或许又会借此生出什么事端。
无论如何，顾夜尘的目的都是要破坏他们之间刚刚稳定下来的、甜蜜的氛围。
陆辰逸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
想玩？
那就看看，谁才是那个，有资格决定她舞伴的人。
他拿出手机，没有回复苏暖晴，而是直接拨通了林芷糖的电话。
房间里，正被苏暖晴“教育”得要崩溃的林芷糖，听到专属铃声响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拿起了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辰逸哥哥”四个字，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辰逸哥哥？”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慌张和委屈。
电话那头，传来陆辰逸一如既往清冷平静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下楼，到大堂旁边的咖啡厅。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