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昭栩,在及膝高的提摩西草丛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这些草长得倒是郁郁葱葱,绿得发黑,充满了生命力,与这片死寂森林的基调格格不入。
脚踩在厚实的草甸上,发出沉闷的“窸窣”声,每一步都让我心头紧一下。
周围的寂静依旧浓得化不开,仿佛声音本身都被这灰色的雾气吞噬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以及那无法完全消除的脚步声。
抬头向上看,视线根本无法穿透那层层叠叠得如同鬼爪般扭曲交错的巨大树冠。
这些树实在太高太大了,我粗略估计,最细的一棵,恐怕也需要十几个我手拉手才能合抱。
它们的树皮是深褐近黑的颜色,布满了深刻的裂纹和湿滑的苔藓,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沧桑与腐朽感。
树顶完全隐没在浓厚的灰白色雾霭之中,仿佛这些巨树本身就是支撑着这片诡异天地的柱子。
四周的可见度低得可怜,大概只能看清身前十米左右的范围,再远一些,景物就开始模糊,被流动的雾气扭曲成各种怪诞的形状。
十米之外,便是纯粹的未知的灰蒙。
这种被禁锢在狭小视野里的感觉,让人倍感压抑,仿佛随时会从雾里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尽量放轻呼吸,神识以我为中心向四周铺开。
然而,这片森林似乎对神识也有着极强的压制和干扰,我只能勉强感知到方圆二三十米内的模糊轮廓,再远就一片混沌了。
这无疑增加了我探索的难度和危险性。
就在我全神贯注,一边缓慢移动,一边努力辨认方向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前方雾气较为稀薄的一处地方。
瞬间,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就在那里,在我视线所能及的最远处,灰白色的浓雾如同幕布般微微散开,露出了一个极其高大且模糊的“人”形轮廓。
因为它离得还有些远,又被雾气遮挡,我看不清细节,只能看到一个大概且站立的影子。
但仅仅是这个轮廓就足以让我头皮发麻。
那东西太高了。
我粗略估计,我的身高,恐怕只勉强能够到它的膝盖。
它的手臂异常的长,几乎垂到了膝盖的位置,双腿也是不成比例地修长。
它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雾中,一动不动。
它在看着我。
虽然看不清它的“眼睛”,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麻木、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穿透了雾气,牢牢地锁定在了我身上。
周围的死寂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连我自己的心跳声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在耳边“咚咚”作响。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我握着昭栩的手心,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是这森林里的“居民”?是被刚才那声嘶吼引来的?还是这秘境本身制造出来的幻象或者守卫?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个高大的影子依旧静静地立在雾中,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我。
这种无声的对峙,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心里发毛。
在最初的惊骇过后,一股莫名的勇气突然涌了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了因为紧张而有些微佝的背脊。
我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收起了刚才那副小心翼翼的姿态,故意朝着那个巨大黑影的方向,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脚步踏在草地上,发出比之前响亮得多的“沙沙”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边走,我还一边故意抬高了音量,带着点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挑衅语气,对着那黑影喊道
“喂,前面那个大高个。你谁啊?杵在那儿装神弄鬼的干什么呢?”
“长得高了不起啊?有本事别躲在雾里,出来让我瞧瞧你长啥模样。”
“怎么不说话?是个哑巴吗?还是怕了?”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森林里回荡,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我紧紧盯着那个黑影,手心里全是汗,昭栩随时准备出鞘。
我一步步靠近,试图穿过那层阻碍视线的雾气,看清那东西的真面目。
它到底有没有脸?皮肤是什么颜色?是实体还是能量体?
然而,就在我距离它大概还有二三十米,眼看就要冲破最后那层薄雾,能够看清它具体样貌的瞬间,那个原本如同磐石般静止不动的巨大黑影,毫无征兆地,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不是快速移动离开,就是纯粹的瞬间的消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我站在原地,保持着前进的姿势,足足愣了好几秒。
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