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主峰,凌霄殿内的会议不欢而散,或者说,是在一种压抑的共识中结束——莫扰听松别院,静观其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尘奕于别院内挑剔着尘玄用本地灵果勉强拼凑出的“新菜式”,并评价“灵气寡淡,滋味平平,不如青云宗后山的野薯”时,林素心正面临着她拜师以来最大的压力。
她原本只是青岚城一个小家族的女子,虽因尘奕之故,林家水涨船高,但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先是丹霞山宗主一脉的真传弟子亲自送来一份烫金的请柬,语气恭敬地邀请“林师妹”参加三日后的“天骄小聚”,言语间不着痕迹地打探着听松别院的喜好与禁忌。
紧接着,中域天机阁的一位长老“偶遇”正在安排林家仆役住处的林素心,赠上一枚能宁心静气的“清灵玉佩”,旁敲侧击地问及她师尊平日修何种大道,有何渊源。
北漠荒神殿的使者更为直接,奉上一匣子散发着浓郁气血之力的“荒兽血精”,直言听闻林姑娘体魄强健(多半是调查过她筑基时的异象),此物最是滋补,只求能代为引荐,瞻仰前辈风采。
甚至还有一些她连名号都未曾听过的隐秘世家、古老洞府的传人,也通过各种渠道递来名帖与礼物。
一时间,林素心居住的小小客院门庭若市,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叶突然被抛入汹涌漩涡的扁舟。她谨记尘奕“无事莫扰”的吩咐,对所有试探一律以“师尊喜静,晚辈不敢妄测”回绝,礼物更是坚决不收。
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关注、敬畏中夹杂的审视、以及隐在暗处的贪婪,依旧让她心神俱疲。她深知,这一切并非因为她林素心,而是因为她身后那座听松别院,因为那个慵懒随性,却又拥有着颠覆世界之能的师尊。
“师尊……”夜深人静,林素心抚摸着腰间那枚蕴含时空道标的玉佩,这是她与师尊之间最坚实的联系,也是她此刻心中唯一的依靠,“弟子该怎么做才好?”
她不怕麻烦,只怕因自己行事不慎,为师尊引来不必要的烦扰,玷污了师尊的清静。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玉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窗台上,没有附任何名帖,玉简本身也朴实无华,只在角落刻着一个极其隐晦的、仿佛被无数丝线缠绕的扭曲眼睛图案。
林素心心中一凛,警惕地用神念扫过,确认无毒无害后,才谨慎地拿起。
玉简内只有一行字,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
“虚渊注视着你,以及你身后的‘变数’。噬界盟,静候‘破局者’的抉择。”
字迹透着一股阴冷的死寂气息,仿佛能侵蚀人的神魂。
林素心手一抖,玉简瞬间在她手中化为齑粉,那阴冷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她心脏狂跳,背后渗出冷汗。
噬界盟!大纲中提及的,崇拜“虚渊”,意图污染世界本源的邪恶组织!他们竟然已经渗透到了丹霞山,并且直接找上了她!
这是警告?还是试探?
她第一时间就想立刻去听松别院禀报师尊,但脚步刚迈出,又生生顿住。师尊方才处理完那场风波,此刻定然在休息。为这点“小事”就去打扰,师尊会不会觉得她太过无用?
强烈的责任感与不想依赖师尊的心态在她心中交织。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师尊将她带在身边,传授功法,给予庇护,绝非是想养一个遇到危险只会躲在他身后的废物。这玉简虽是威胁,却也说明,在噬界盟眼中,她林素心,乃至她所代表的师尊,已经成为了他们计划中必须正视的“变数”。
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一个为她,也为师尊,做点什么的机会。
她不能直接对抗噬界盟,但她可以更努力地修炼,更快地成长,成为能真正为师尊分忧的弟子。同时,她需要更加谨慎,留意周遭的一切,将任何可疑的迹象都默默记下。
这一刻,林素心眼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光芒。压力并未消失,反而更重,但这重量,化为了她前进的动力。
听松别院内。
尘奕刚刚“勉为其难”地吃完了尘玄捣鼓出的灵果拼盘,正倚在恢复生机的青松下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检测到异常信息波动,来源:林素心客院。信息载体已自毁,残留能量属性分析:高维虚无侵蚀特性,与“虚渊”描述匹配度87.3%。】系统的提示在他脑海中平静响起。
“嗯。”尘奕连眼睛都没睁,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宿主不采取行动?您的徒弟似乎被盯上了。】
“雏鹰总要自己扑腾几下翅膀,才知道天有多高,风有多烈。”尘奕翻了个身,语气慵懒,“让人盯着就怕,那还修什么仙,回青岚城嫁人算了。”
【根据行为模式分析,林素心选择独立应对的可能性高于87%。她正在快速成长。】
“那就好,省得我操心。”尘奕似乎对此十分满意,“对了,那饭桶龟醒了没?”
【混沌种北漠玄龟仍处于沉眠进化期,能量吸收速率趋于平稳,暂未对周边环境造成结构性破坏。预计还需十二个时辰方可初次苏醒。】
“让它睡吧。醒了通知我,看看它第一顿想吃什么……希望别太挑食。”
尘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仿佛又要入睡。
外界因他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各方势力的盘算权衡,乃至徒弟遭遇的潜在威胁,似乎都未能扰动他半分心境。
他就这样慵懒地躺在别院之中,如同风暴眼中唯一绝对平静的点。
然而,丹霞山的天空,却因此显得愈发风云诡谲。
所有人都知道,论道大会即将开始,而那位一句话便能让群雄噤声的存在,必将出席。
届时,是风平浪静,还是石破天惊?
无人能知。
只有系统界面幽幽闪烁着,记录着一切,也……等待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