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阴天。
桑晚认床没睡好,而且这里算是山里,外边虫子叫喳喳的,很烦很烦。
带着闷气起床洗漱好,沈砚不知道去哪了,早餐放在桌子上,她吃完饭才看见沈砚,他从大门口回来,似乎没睡好,眼底泛着青,削弱了锐利。
今天不适合出门。
雾蒙蒙的天色泛着灰,云层清浅重叠,山腰也起了雾,飘向远处,那里的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沈砚从外边回来时,一身寒气,他捂着嘴唇低咳,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偏偏穿了一件轻薄的天青色衬衫,雾气把他的头发打湿了,任凭眉宇间下了一场雨。
他好像很难过。
桑晚不会安慰人,更何况他一直咳嗽,咳到眼尾发红,墨色的眸子沁了一层薄,他眼底的黯然令他不再蓬勃。
更回不到过去。
沈砚死死压制住喉咙的痒意,舌尖抵住上颚,直到发麻,单薄的衬衫别到腰间,头发由主人的动作微微凌乱,他抬眸看天色,又回过神来看她,“走吧。”
声音涩酸似的,又带着咳嗽后的沙哑。
“要下雨了。”桑晚也皱着眉,只看见他拿了把黑色的伞,因为拿着伞,手腕清瘦的关节露出来,沈砚好像比自己还瘦。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微微有所停顿,又低低应了一声。
沈砚从来都是这样的,容忍她到了极点,可不该是这样的。
屋外的风凉嗖嗖的,桑晚不想理他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我今天不想去,改天行吗。”
“不行。”出乎意料的拒绝了,男人声音依旧温和,可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外边天气很不好,又是下雨的兆头,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执着的上山去。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桑晚来了脾气,非要折腾大老远的来这里,她又不是受虐狂,答应他的已经出乎所能接受的了,
更何况,她又不知道沈砚为什么要上山。
桑晚这个样子让他想起了以前,那个毫无顾忌发脾气的大小姐。
沈砚心里软了又软,用没拿伞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却被桑晚躲了过去,手僵了下又垂落,他苍白的唇色轻笑,“还是这么任性。”
“今天是外公的祭日。”
原来...
他早不说,桑晚撇撇嘴,不再任性,主动拿过他手里的伞,“走吧。”
沈砚任由她拿走,又看了看她穿的单薄,皱眉道:“怎么不再多穿些。”
桑晚反驳,“在说你自己吗?”
两人沉默不语,沈砚回自己房间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也没穿,任凭它垂在手侧。
车停在山脚,台阶弯弯绕绕,这是沈砚修的山路,外公去世前曾说想回家,他就把他葬在山间,那个回首就能看见家的方向。
桑晚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踩空了,她本来就没怎么锻炼过,没到半路就有些气喘吁吁头晕眼花。
沈砚扶着人,替她看着脚下台阶。
旁边的人轻轻喘着,一手死死地抓着他,怕踩空跌落,乌黑光泽的头发又长了一点,调皮的垂在脸侧,山上雾气很大,发尾也有些潮。
“歇会儿再走。”沈砚拉住她,怕雾水打湿头发,桑晚会受凉,从口袋里掏出黑色的皮筋替她把头发扎起来,他动作生涩,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也只是松松垮垮的绕了两圈。
桑晚因为大喘气,脸色红红的,唇也红红的,很可怜似的,可就是因为沈砚的话,她没抱怨过半句,记忆里那个和蔼的伯伯,她很对不起。
因为太累了,也随他动作。
半山腰雾气环绕,腾腾云霭,桑晚扶着一旁的树,良久才缓过来,一个带着暗香的外套落了下来,桑晚顿了顿,不满的看向沈砚。
沈砚解释,“我还没穿过。”
桑晚张了张嘴,她不是那个意思。
男人领口袖口都被雾气打湿,天青色的衬衫没有起到保暖作用,衬衫透明露出偏瘦的腰,桑晚把衣服脱了下来还给他。
递回去的时候碰到了男人的手,冷的像冰。
“你穿。”桑晚水润的杏仁眼里很是认真,粉嫩的唇像喝饱了水的花朵,吐出的话更令沈砚心头一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或许很久之前,她总是某一刻让自己心动,蝴蝶经历无尽轮回,才能跨过生死,他的心也是。
雨开始落下。
淅淅沥沥的,落在睫毛上凉凉的,桑晚还在玩雨,沈砚已经把外套穿上,黑伞撑过两人头顶。
伞不大,桑晚看到沈砚尽可能的把伞往自己这倾斜,眼睛有些酸,她轻扯着他外套袖子,把伞往那边推,离他近点。
雨丝滑落在沈砚的肩头,桑晚用手拂过,雨水是冷的。
他眼底还有些青,精神头意外的好了起来,望着人的动作越发温柔,直到看见自己拿伞的手上,那枚反光的戒指。
心里悸动冷却,寒意逐渐涌上心头。
沈砚自嘲的笑笑,语气不变的柔,“走吧。”
他像路边的一条狗,只是因为被她摸了摸,就想跟人走。
除她之外,再无归宿。
桑晚觉得沈砚有些善变的奇怪,他依然扶着自己,替她看路,可比之前更疏远了。
察觉到他看戒指的动作,桑晚了然,要结婚了就是不一样。
心中似有波澜,归于寂静。
桑晚从不细想。
一路上磕磕绊绊,歇了又歇,沈砚总有无尽的耐心扶着她,制止她的磕绊。
那种触碰中刻意留意拉扯的距离,似乎只有沈砚一个人在意。
原本青葱色的树木,在秋雨来临,已经打落,有些黄。
雨已经不下了,路边有些不知名的花,被雨打落的,还有些顽强的完整,桑晚弯腰采拾,沈砚以为她在玩。
面前的石头堆积而成的墓碑立在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刻落着名字。
他把一大早带过来的篮子打开,塑料包裹着内里,里面有酒还有香烛。
打火机脆响一声,想将香火点燃,手不知怎么抖了下,打火机掉了,他弯下腰去捡。
一只细嫩的手摊开,她捡起打火机递给他。
沈砚抿唇接过在手中握紧,看向外公那张照片,似乎笑的灿烂。
他低头看桑晚,刚才摘的野花被她整齐的摆在那里,两年前外公的心愿,也实现了。
可他眼睛酸涩,心里难受,低哑的声音在桑晚耳边响起,“两年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呢?”
为什么不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