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可里面氤氲着她难懂的神采,令她刺目,半垂了眼皮,她嫩唇嗫嚅了下,鼓起勇气开口,“爷爷的死,和你有关吗?”
沈砚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黯淡无光,挺拔的身躯微微侧身,自嘲一笑,“你就这么想我吗?”
她如何不这么想,沈砚能拿爷爷的死,能拿德叔来威胁她,现在又装作无辜。
沈砚恨我。
桑晚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下定了决心似的,“我不会留下。”
她问出的话,让他通体发寒。可她的拒绝,又让他心中隐隐有极端的冲动。
偏长白皙的指节都在抖,他抑制住,不该这么冲动的拿老人的死做筏子的。
他…
“永远不要骗我,沈砚。”女孩的话轻不可闻,带着晨曦的微光与祈求。
挣脱住心底的不适,他按耐住性子,扯着她的胳膊,“跟我回去。”
桑晚挣脱不得。
车内沈砚刻意调高了温度,他没有忽视刚才扯着桑晚的手无比冰凉。
桑晚一直排斥他,拒绝坐在副驾驶。他好几次望向后视镜,可桑晚一直看着窗外出神,并没有看他。
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等待倒数。
桑晚转身,眼周已经有微红的颜色,她脆色的声音颤抖,可喉咙一直压抑着吐出几分话来,“你有那么恨我?”
沈砚握住方向盘的手微顿,而后死死用力,沉默了一会儿,等到倒数结束,车辆正常通行,他以沉默抗衡。
泪终于忍不住扑簌落到瘦莹的脸颊,盛着满眼痛惜,桑晚死死握紧了手指。
他知道了爷爷的事儿,他没阻止。
又或者,他在袖手旁观。
桑晚突然发现自己甚至能拼凑出一个真相来,可这事儿与他们有关,爷爷留下的东西,她突然也不想给虞欢了,起码不能让害死他的人好过。
沈砚早就察觉了她情绪的崩溃。
确实和之前不同,这三年让她变得沉默,和难以言说的压抑。
“那份遗嘱…”桑晚确信是爷爷的字迹,没有错,她也说不好其中有什么纰漏,只觉得怪怪的。
沈砚把车子停在路边,下意识的把车门锁死,低头认错,“当时我拿虞氏作为要挟…我只是想让你回来,你信我。”
这话让桑晚不可置信,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来,这让她怎么原谅他。
“停车。”
胸口气闷让桑晚手扶上了车门把手,她想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死,而车子突然启动,她急的扶住沈砚身后的车座靠背,“沈砚,你…”
沈砚偏过头,眼里的痛苦再也抑制不住,“你别想再离开我。”
车子急转弯,男人瞳孔里有她的惊慌失措。。
四周浓重的消毒水味道,虞欢来的时候,桑晚正安静的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指紧扣着衣服,有些不安。
见到是桑晚,她也说话没客气,“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又好端端的回来了。”
“沈砚因为你搞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晦气。”
桑晚盯着她,静静地,略带苍白的唇一开一合,“爷爷的死是不是你?”
虞欢脸色瞬间僵住,几次张口又发不出声音,“沈砚说的?”
她简直难以置信,沈砚能用这种事骗她,更何况,和她有关又如何,他就没参与吗?
考虑到眼下虞氏还得由沈砚坐镇,虞欢不好得罪他,只得承认全部,“是我,又如何?”
“别忘了三年前你就把沈砚输给我了,赌约是我赢了,沈砚怎么可能因为你就放弃自己的决定。”
当时她和虞欢做了个约定,她以为沈砚会…
所以她知道自己输的时候,恼羞成怒撕了他的证件,这事儿她很抱歉甚至对不起他。
可她也受到了惩罚。
爷爷严肃古板,得知她的所作所为,让她离开这里三年不得回国。
她也不想的。
“我不会再把虞氏交给你。”桑晚一眼不眨的与她对视,那双翠透的眼睛浮浮沉沉,再也露不出一点亮。
她不会再让伤害了爷爷的人坐上那个位置。
“虞桑晚,你还想反悔。”虞欢真的要气笑了,怎么也想不到沈砚究竟对她说了多少,此刻桑晚眼里的恨让她皱眉。
虞欢一只手抓着挎包的带子,因为用力而指尖苍白,她余光扫过病房里,生怕沈砚听见,又小声制止了她的动作,“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别忘了,爷爷的遗嘱。”
桑晚冷静下来,心里有些难受,爷爷的遗嘱是真的,做不得假,上边还有爷爷的亲笔签名。
所以说,他会帮她吗?
桑晚眼看着虞欢进了沈砚病房。
副驾的安全气囊因为撞击急停没有安全弹出,沈砚想也不想就抱住她挡在身前,替她承受了撞击,幸亏车子结实耐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她看见沈砚满头是血,以为撞到了脑袋,结果是前挡风玻璃破损,碎裂的玻璃块飞溅扎到了他的头上。
所幸都是皮外伤。
医生正在仔细的清理玻璃残渣,并上药缠绷带,而后收拾了桌子上的药品,嘱咐了几句退下。。
虞欢也没敲门,兀自走了进来,高跟鞋踏着瓷砖,她瞧见了沈砚的模样。
男人身姿挺拔修长半躺在床上,额头上缠着绷带,碎发遮住眉眼,可不显狼狈,听见门口动静他坐起来,望向她的一瞬间皱了好看的眉,“怎么是你?”
“不能是我吗?”虞欢也不见外,坐在床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顿时失笑,“又因为她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沈砚,别人都不要你了,还上赶着把公司也送出去,你可真贱呐。”虞欢红唇一勾,讥讽的话脱口而出,她并不怕他的恼怒。因为比起自己现在正要遭受的,这不算什么大事。
医院的消毒水味儿混合着虞欢的香水,令沈砚有些不适,也许是受伤了,他并不习惯自己这副弱者的姿态,听见虞的欢口不择言,也没有生气。
下床正想走被虞欢叫停,“要是虞桑晚知道你…”
她还没开口就被他威胁,“虞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男人嗓音有些浓重的沉。
在男人走后,病房突然安静,虞欢止不住的想发泄。
桑晚见虞欢进去,在这也帮不到什么,正想走,却被保镖拦住,“小姐,沈先生说不让您乱走。”
病房门口。
桑晚一副执意要走的样子,沈砚眸子沉了些许,手指不经意的轻颤,又止住,他低声叫她过来。
抬头见沈砚苍白的脸色,也不好再说什么,察觉到身边的人不喜欢消毒水味儿,将手臂的外套扔到她怀里。
“回虞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