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东宫之宴
太子监国的旨意下达不过五日，东宫的请柬便送到了司宝司。素白洒金的笺纸上，是太子近臣亲笔所书的遒劲字迹，邀林晚秋过府“鉴赏新得前朝贡瓷”。
理由冠冕堂皇，意图昭然若揭。
林晚秋捏着那薄薄的请柬，指尖仿佛能感受到其背后传来的、东宫新贵的灼热温度。她知道，这不是一场可以轻易推脱的赏玩。新君初立（虽未正式登基，但监国与君已相差无几），各方势力都在重新站队，她这个近来风头正劲、又掌管内府珍玩鉴定大权的司宝司首席，自然成了各方拉拢的目标。
东宫宴设在水阁，虽是夜晚，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与沈砚府上的清雅含蓄不同，太子的宴席处处彰显着即将到来的至尊气派。器皿多是金玉，菜肴极尽奢华，席间伴舞的乐伎规模宏大，舞姿热烈奔放。
太子端坐主位，身着杏黄色常服，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浅笑。他比林晚秋印象中更显意气风发，言语间虽依旧保持着储君的矜持，但那眼神中不时掠过的、打量与权衡的光芒，却比以往更加锐利。
“林司匠，”酒过三巡，太子挥退乐伎，目光落在林晚秋身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温和，“此番太庙祭器修复，你功不可没。父皇虽在病中，亦曾问起。依本宫看，司宝司如今职责愈重，仅隶属于内府，未免有些屈才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晚秋的神色，缓缓道：“若独立出来，升格为与六部平行的‘珍器监’，由你执掌，专司天下礼器、贡品鉴定与修缮，直接对……嗯，直接对御前负责。如此，方能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林司匠以为如何？”
珍器监！独立衙门，直接对御前负责！这许诺不可谓不重，几乎是将她从一个五品女官，一举擢升为足以与各部侍郎平起平坐的实权人物！太子这是在用实实在在的权位，向她抛出橄榄枝。
一时间，席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林晚秋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更有深深的探究。
林晚秋心中警铃大作。这看似一步登天的机遇，实则是将她牢牢绑上东宫战车的枷锁。一旦接受，她便彻底打上了太子一党的烙印，再无转圜余地。且“直接对御前负责”，眼下御前是谁？不就是监国太子本人？这等于将内府一部分财权、鉴定权，乃至可能涉及的贡品渠道，都拱手奉予东宫。
她放下银箸，起身，对着太子微微一福，姿态恭谨，声音清晰而平稳：“殿下厚爱，晚秋感激不尽。只是，太庙祭器虽已修复，然诸多细节尚需观察养护，新定规制亦需时间稳固。司宝司骤然而立，恐根基不稳，反生纰漏。且内府运作自成体系，骤然分离，恐扰宫中用度。依晚秋浅见，此时……祭器初定，规制方立，实不宜更张，当以稳为上。”
她的话，句句在理，字字谦卑，将“为国为公”、“稳妥行事”放在前面，全然不提个人得失，完美地避开了太子的招揽。
话音落下，水阁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太子脸上的笑容未变，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原本的温和与期待，如同被风吹熄的烛火，骤然黯了下去，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不悦与冷意。他精心准备的筹码，被对方用一番冠冕堂皇的“公心”轻巧地挡了回来。
“林司匠……果然公忠体国，思虑周详。”太子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刚才少了几分温度，“既然如此，此事容后再议。来，尝尝这新进的鲟鱼，甚是鲜美。”
他不再看林晚秋，转而与身旁的近臣谈笑，仿佛刚才的提议只是随口一提。
林晚秋安静地坐回席位，垂眸看着盘中精致的菜肴，却再无食欲。她知道，今日婉拒，等于明确表示了不站队东宫的态度。虽暂时保全了独立，却也彻底得罪了这位监国太子。
东宫之路，已被她自己亲手堵死。前方的漩涡，因她这一次选择，而变得更加凶险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