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雨淋麦处理完,接下来的几场麦都平平安安没有意外。
自然是挑好的留下,放到场屋里,攒够一车,再倒出来摊场里晒干晒好,去交公粮。
玉米已经长起来了。肖民又去放空了几夜,原本不想再去。可这天,打了一天场,弄得黑鼻子土脸,一身灰,他要去洗澡,干脆又带着枪去了。
他来到西头,给福全叫住:“孩子,又去嘞?打住没打住过?”
肖民只得笑笑:“生手呀,不得教练?玩哩嘛……玉米都多高了,还打个屁,瞎转转。”
“那来吧,喷会儿再去。”
人家邀请,不好回绝。他就过去坐到福全门旁的一块石头上。
“这东西说实话我还没玩过嘞,吓人不吓人?”福全问。
“它会下人?它又不是女人。”肖民笑道。
“对对对,说的不错。”福全也哈哈大笑:“女人才会下人,把这茬忘了。”
正和端着碗出来:“笑啥嘞?”
“乖的儿呀,你现在才戳挤成?”福全笑他。
“吃饭有啥早晚?想啥时候吃啥时候吃。”正和不在乎道:“咱又不去等人,又不去坏良心,吃过饭坐沟边凉快凉快,擎去睡了,慌啥嘞,是不是?”
“照你说,俺这吃饭早的都是要去干坏事哩?”福全笑着说。
正和一本正经说:“你?有那心你也没那胆儿,人家有的人是看着像个好人,办那事可是不像人办的。”
正说着,蒲桃摇着扇子出来说:“这天是越来越热呀……咦,这么多人……肖民你没事儿了?”
肖民忙说:“没事没事,闲转转。”
她便摇着扇子过来说:“刚才说谁嘞,说呗。”
正和迟疑着说:“有的话能说,有的话不能说呀……”
蒲桃就骂他:“不能说,你放个那闲屁干啥嘞?急人嘞?”
正和嘿嘿一笑说:“这是拉起簸箩篮动弹,我也不知道咋说出来了……”
福全就笑道:“你就是欠日呱(训斥的意思),再日呱几句,你就说了。”
“真是,就咱几个人,还能听了去给谁翻翻话?”蒲桃也忙说。
“要嫌我生,我走了啊。”肖民笑道:“我也正好有事儿。”说着站起来要走。
蒲桃说他:“这是去干啥?”
“打兔,打兔。”福全代他说。
蒲桃咯咯笑道:“打着了,叫我也尝尝啥样呗,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兔肉嘞。”
肖民不好意思道:“玉米多高了,都找不到了……要打着好说,打不着也没门……”
“我是说着笑嘞,你辛辛苦苦跑一夜,打着了,我也不能要呀。”她笑着说。
“那好那好,我主要想去洗澡……没打算去打,恁说吧,我去了。”
他说完就走开了,听见福全说:“看看,人家还当你怕人家听嘞,说半截噙半截……”
一下滩,便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很舒服。
他来到小河边,顺着河边小路,来到那几块石头处。一路惊起不少水鸡儿,纷纷往两边跳。
他心说:逮几只水鸡儿,不知蒲桃吃不吃,这倒是现成的。
管她,咱先洗洗澡再说,浑身刺挠,脏的不得了。
他脱了衣服,下河坐到水里,忍不住在心里说:嗯……真美呀,真自在。
家里的盆再大,它还能大过这盆?
美美气气泡了一阵,洗洗上来,穿上衣服,一样一样都弄好。他刚要抬步走。一下停住不敢动了。眼角里好像有个影子在动。
做贼一般,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转身到一棵大树后,这才偷偷往那边看:果然是一只兔子,在河那边的河边小路上,慢慢地一跳一跳往这边来。
没想到小河边也有兔子。可能来不及了。他摸索着装药,装铁丸,再弄一点棉花,塞进枪口,轻轻取下通条,将棉花捣下去,按紧。先把通条插进土里,再摸出一个砸炮,按到发火口。
兔子没了?走了?一点点搜寻,才发现正好有棵大草挡住了它,它在吃草。过了一会儿,它终于再次向前。
嗵一声,眼看兔子翻了两下,没救了。
他只得再次脱掉裤子,下河里趟过去,拿过来剥皮,弄好洗干净。装进挎包,回去了。
来到蒲桃门前,他也是轻轻弹下门。迟了一会儿,蒲桃就来到门内,小声问:“谁?”
他答声“我”。蒲桃听出了声音,忙开了门,把他迎进去。
他说:“今儿个运气好,在小河边就碰到了。”
蒲桃欢喜地笑着说:“那你不拿回去?”
来到灶房,拉着灯。见他把一只光秃秃的兔子,掏出来。女人的脸眯成了一朵花。
她说:“只怕有三四斤,这么大。”
捅开火,放锅添水。
他说:“我走了啊,今儿个有点困。”
“煮成吃点再拿点,这么多,还不吃坏了。”她忙说:“你先去屋里,我忙完了,给你说说,正和说的啥,我说一个大闺女,咋好好的,说死就死了。”
原来,对祝文佩服至极的就是淑娴。她觉得这个人有心胸,有目标。肯定能干成事。
两人偷偷接触,像特务一样约会。祝文还跟她抱怨妻子不理解他,成天聒噪他不干正事,净整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淑娴心里便开始幻想:她要是和他过一家,一定全力支持他,不让他有一丝烦恼。
两人就在小河边的草窝里,越过了界限,翻云覆雨。完成了祝文已不知是多少次的行云流水,而淑娴是第一次的艰难蜕变。
他们不知道,这里早就埋下了诡异的氛围。预示着所有在这里野合的人,都要遭受磨难。只有无耻之徒,才能闯过那暗中设下的情关。
慢慢的,淑娴发现祝文在故意躲她。在那条路上,再也等不到他了。
他怎么会骗她呢?这让她急躁得直抓自己的头发。
原来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是谎言。就是为了让她自愿献出一切。
这肮脏的世界,肮脏的人心。她再也不想看了。就在小桥边,完成了一次自己的飞跃。
他俩从开始到结束,每次的相会相约,都被坐在沟边纳凉的正和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夏天过去,到了秋天,那个女人就像枝头枯萎的树叶,随秋风飘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