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沙声如同潮水般从浓雾深处涌来,越来越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感。不是风吹树叶,更像是无数鳞片摩擦着地面和草叶!
“是蛇群!”岩刚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围拢!保护公子夫人!”
影卫们训练有素,瞬间收缩阵型,将慕容昭与姜雨棠护在中心,刀剑出鞘,寒光映着惨白的雾气。那名受伤的影卫也被同伴迅速拖入圈内。
浓雾翻滚,下一刻,无数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毒蛇从雾中显出身形!它们吐着猩红的信子,三角蛇头高昂,冰冷的竖瞳锁定着闯入者,缓缓游弋逼近,形成合围之势。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腥气。
姜雨棠只觉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涌。她紧紧抓住慕容昭的手臂,强忍着才没有惊叫出声。慕容昭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目光沉冷如冰,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凛冽气场,竟让最前方的几条毒蛇迟疑了一下。
“点火把!蛇畏火!”岩刚急令。
影卫迅速点燃随身携带的浸油火把,挥舞着试图驱赶。火光在浓雾中跳跃,确实让蛇群的攻势稍缓,但它们并未退去,只是在外围逡巡,嘶嘶声不绝于耳,仿佛在等待时机。
“不对劲!”夜长宁凝神观察,眉头紧锁,“这些蛇种类混杂,习性不同,怎会如此有组织地围攻?”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空灵的铃铛声,穿透浓雾和蛇群的嘶嘶声,悠悠传来。
叮铃……叮铃……
铃声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不疾不徐。说来也怪,原本躁动不安的蛇群,在听到这铃声后,竟渐渐安静下来,高昂的蛇头微微低伏,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通道。
众人惊疑不定,紧握兵器,警惕地望向铃声传来的方向。
雾气略微散开些,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走来。
那是一名少女,看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一身靛蓝蜡染的苗家短裙,裙摆绣着繁复的虫鸟花纹,颈间、手腕戴着沉甸甸的、雕刻着奇异图腾的银饰,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赤着双足,脚踝上系着一串小巧的银铃,行走间铃声清脆。肌肤是健康的蜜色,五官明艳大气,一双眼睛尤其灵动,如同山间最清澈的泉水,此刻正带着几分好奇和审视,打量着被蛇群围住的这一行人。
她的目光掠过紧张戒备的影卫,最终落在被护在中央的慕容昭与姜雨棠身上,尤其是在慕容昭那张即便稍作修饰也难掩俊逸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外乡人?”少女开口,声音如同她的铃音般清脆,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这里是黑巫谷,毒瘴弥漫,蛇虫盘踞,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岩刚上前一步,用当地土语与她交谈了几句,解释他们是误入此地的药材商人,寻求向导。
少女听完,歪着头打量了他们片刻,尤其是看了看被护着的、脸色有些发白的姜雨棠(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装的),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名受伤的影卫,撇了撇嘴:“药材商人?带着这么重的杀气?还有,他中的是‘黑线梭’的毒,寻常解毒草可压不住。”
她说着,从腰间一个精巧的绣花包里摸出一个小陶瓶,丢给岩刚:“喏,用这个外敷内服,能暂时保住他的命。要彻底解毒,还得跟我回寨子找我阿婆。”
她的举动出人意料,带着一种山野少女的爽利与不容置疑。
慕容昭与姜雨棠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少女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手段也颇为诡异,但眼下似乎并无恶意,而且是他们摆脱困境的唯一希望。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慕容昭上前一步,姿态放得较低,模仿着商人的口吻,“在下容昭,携内子棠娘,确为寻药而来。误入宝地,惊扰了,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指点迷津。酬劳方面,必不让姑娘失望。”
少女——阿箬,听到“酬劳”二字,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摆摆手:“钱不钱的再说。先跟我走吧,这雾气越来越重,待到日落,谷里的东西出来,我可护不住你们这么多人。”
她说完,也不等回应,转身便走,赤足踩在湿滑的苔藓和落叶上,如履平地。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周围的蛇群如同得到指令般,迅速退入浓雾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影卫们面面相觑,看向慕容昭。
慕容昭略一沉吟,果断下令:“跟上她。”
眼下情况不明,这名叫阿箬的苗女是他们唯一的突破口。而且,她提到的“阿婆”,或许能提供关于同心草或者其他解毒之物的线索。
一行人跟着阿箬,在浓雾弥漫、路径难辨的山谷中穿行。阿箬步履轻盈,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总能避开隐藏在落叶下的泥沼和毒刺藤蔓。
姜雨棠走在慕容昭身边,忍不住低声问:“容昭,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奇怪?”
慕容昭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那抹靛蓝色的身影上,低声道:“铃音驱蛇,熟知毒物,绝非普通山民之女。静观其变。”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雾气渐薄,眼前豁然开朗。一座依山而建、隐藏在茂密竹林与芭蕉树后的苗寨,出现在众人面前。竹楼错落,炊烟袅袅,隐约能听到鸡犬相闻之声。
阿箬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们,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到了,我家。记住,进去后,少说话,多看,别乱碰东西。尤其是……”她目光扫过慕容昭,“你身上有股……不太一样的气息,收敛点,别吓着我寨子里的‘小家伙’们。”
她说完,率先踏上了通往寨子的竹梯。
慕容昭眸色微深。不太一样的气息?是指他身上的诅咒,还是他久居上位的气场?这个阿箬,比想象中更为敏锐。
南疆之行,从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便充满了未知与挑战。而这个突然出现的苗女阿箬,是福是祸,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