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那口因为破解了柯伊伯带神秘信号而提起来的兴奋气儿,还没在胸腔里焐热乎呢,就被一盆夹冰碴子的冷水,“哗啦”一下浇了个透心凉。
李响嘴角那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的笑意,瞬间就冻僵在了脸上。
陈默几乎是用撞的冲进了办公室,门板“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又弹回去,发出痛苦的呻吟。他额头上全是亮晶晶的冷汗,几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平时那双藏在厚啤酒瓶底眼镜后面、总是闪烁着代码般理性光芒的眼睛,此刻烧得通红,全是藏不住的火急火燎。
“老板!出大事了!”陈默嗓子眼干得冒烟,声音又尖又急,差点劈叉,“电话!刚接到的,一个接一个,全他妈是坏消息!宏远、科翔,还有跟咱们合作最久、关系最铁的那家精密器件老厂,王厂长他妈的亲自打来的,说话那声儿都快哭出来了!三家!一口气全撂挑子了!”
李响没吭声,身体微微前倾,之前松弛靠在老板椅背上的脊梁骨一点点绷直了。他放在光滑红木桌面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开始敲击,哒、哒、哒,声音不大,却每一下都像敲在陈默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陈默狠狠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继续倒苦水,语速快得像上了膛的机关枪:“那边说话都一个磕巴味儿!不是他妈产能不足生产线检修,就是扯什么集团战略调整要收缩业务,屁!放他娘的狗臭屁!宏远的老刘,上次喝酒还搂着我脖子说以后就跟星火混了,打死我都不信他会主动断供!这背后肯定有人捅刀子!下黑手!”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跑完一万米:“这还不算完!银行!开发区支行那个孙经理,平时没少拿咱们好处,刚偷偷给我手机发了条加密讯息,急得跟什么似的!说咱们之前申请的那笔五个亿的续贷,本来板上钉钉的事儿,突然就被总行风控那边卡住了!要重新评估!评估个毛啊!咱们的抵押物足得能再贷五个亿!那边还他妈暗示……暗示之前的贷款,还款日期可能也得…也得提前!让咱们赶紧的,提前准备好现金流,别到时候难看!这分明是有人要把咱们往死里逼,要抽咱们的底火!”
李响的眉头拧了起来,但依旧沉默着,只是敲击桌面的手指停顿了一瞬。
陈默越说越气,越说越慌,把手里的平板电脑几乎是摔着推到了李响面前。屏幕亮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刺眼的红色警报图标,不断闪烁,看得人眼晕。
“还有这个!舆情监控小组那边刚才直接炸锅了!服务器都快被警报挤宕机了!”陈默指着屏幕,手指头都在抖,“就这半小时!不到半小时!各大财经论坛、科技板块、社交媒体,甚至一些地方性的垃圾小网站,跟雨后狗尿苔似的,冒出几千条黑帖!全是冲着我们‘星火’来的!水军!绝对是专业水军!规模大得吓人,组织严密,行动统一,咬死了我们就两条:一,‘星火启航’的核心技术是剽窃境外某个实验室的,连他妈‘证据图’都p出来了,有模有样!二,污蔑咱们背景不干净,说老板你崛起太快,肯定是走了什么邪门歪道,背后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势力!下面一堆小号跟着起哄带节奏,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平板屏幕上,那些恶毒的揣测、精心编织的污蔑、还有肆无忌惮的谩骂,像肮脏黏腻的污水一样肆意流淌。但李响的目光似乎并没有完全聚焦在这些文字上。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一种无形却冰冷刺骨的感知力,以他眉心为原点,悄无声息地弥漫开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常人无法察觉的涟漪。
窗外城市繁华喧嚣的背景噪音——汽车的鸣笛、人群的喧哗、远处工地的轰鸣——在他高度集中的“念”力感知中,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模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心悸的“声音”。
那不是真正的声音,而是无数道纷杂的、充满恶意的“念头”!它们从这座城市四面八方的角落里滋生出来,冰冷、精准、带着赤裸裸的敌意和明确无比的目的性,如同无数条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正丝丝地吐着信子,毒液快要滴落!
这些充满了妒忌、贪婪、幸灾乐祸和纯粹恶毒的“念”,汇聚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暗流,从城市的各个方向涌来,像是无数只看不见的黑色触手,死死缠绕住高耸的星火大厦,越收越紧,试图将这里的一切生机都彻底勒断!
这感觉……太熟悉了!
和李响当初搞垮张浩远的浩远集团时,偶尔感知到的、属于苏雅的那股子阴冷、跗骨之蛆般的意念,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只是这一次,来得更凶猛!更密集!更加不加掩饰!仿佛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了獠牙,发动了总攻!
李缓缓站起身,动作甚至显得有些沉稳。他几步走到那面占据了整堵墙的巨大落地窗前。窗外,阳光正好,车水马龙,整座城市依旧是一派繁忙而充满活力的景象,玻璃幕墙反射着耀眼的光。
可站在窗前的李响,却只感觉到一股黑云压城城欲摧般的沉重压力,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了厚重的玻璃,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楼下街道上几个看似在闲逛、或者靠在路边抽烟聊天的身影。那几个人穿着普通,行为举止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但他们时不时状似无意抬起手腕、或者举起手机对着星火大厦主体拍照的动作,那种隐藏在懒散外表下、如同猎犬般搜寻猎物的专注眼神……
根本逃不过李响的眼睛!这绝不是普通的市民或者什么科技爱好者!
“呵。”
李响忽然极其轻微地笑了一声。声音很低,沉沉的,里面听不出半点暖意和情绪波动,只有一种仿佛西伯利亚寒流过境、能冻裂钢铁的冰冷。
陈默被他这声意味不明的笑弄得心里猛地一哆嗦,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小心翼翼试探着问:“老板?您……您没事吧?”
李响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陈默,高大的身影在透窗而入的光线中投下一片沉沉的阴影。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楼下那几个跳梁小丑身上,眼神冰冷得几乎能将玻璃冻裂。
“苏雅……”
他几乎是磨着后槽牙,从齿缝间把这两个字一点点挤出来,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寒意,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彻底碾碎。
“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你就这点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