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琳指尖那缕温顺流转的银辉,像一只乖巧的萤火虫,驱散了医疗室内积压已久的沉重阴霾,带来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暖意。单鹏看着妹妹苍白却终于有了生气的脸,激动得手指都在发颤,几乎要以为最坏的时光已经过去。
沈小芸更是喜极而泣,小心地喂单琳又喝了几口水,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没事了,琳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吓死我们了……”
单琳依偎在沈小芸的臂弯里,感受着那一点久违的温暖和关怀,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尝试着再次调动那缕新生的、似乎更听话的银辉,看着它在指尖聚散流转,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新奇和微弱的欣喜。这种对自身力量的确切感知,让她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馨并未持续太久。
单琳微微动了动身子,想要坐得更舒服些,却忽然轻轻“嘶”了一声,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下意识地抬起那只没在玩银辉的手,摸向自己锁骨下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单鹏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紧张地俯身问道。
“这里……”单琳的手指轻轻按在锁骨下的某处皮肤上,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适,“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也不对……就是感觉……很奇怪。”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点……麻麻的,又有点……冷冷的。像贴着一小块不会融化的冰……但又好像……在里面?”
单鹏和沈小芸对视一眼,脸色都微微变了。他们当然知道那里有什么——那个耗尽了能量、变得黯淡死寂的暗银色印记!
单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琳琳,别怕,让哥看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
当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妹妹锁骨下那片皮肤时,单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嘶……好冰……”她小声说,并不是说单鹏的手指,而是指皮肤下的那种感觉。
单鹏的指尖也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冰冷,并非人体正常的温度,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寒意。他屏住呼吸,强压下脑海中因精神力枯竭而产生的刺痛和眩晕感,集中起所剩无几的、如同蒙着厚厚纱幔的感知力,缓缓运转起“本能之眼”。
视野依旧模糊,干扰严重。但他努力地将所有注意力都聚焦在那一点上。
模糊的色块和扭曲的虚影缓缓褪去一些……他“看”到了!
那原本彻底黯淡、如同一个普通陈旧疤痕的暗银色印记,此刻在他的感知中,竟然从最核心处,重新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冰冷辉光!
那光芒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活跃的生机或强大的庇护力,而是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邃,更像一个……冰冷的接收器,或者一个沉睡中被轻微激活的道标!它仿佛连接着一个无比遥远、无比浩瀚、无比冰冷的意志源头!仅仅是极其微弱的感应,就让单鹏的精神力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和渺小感油然而生!
是“源初意识”!那个代号为“零”的恐怖存在!它的标记,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随着单琳的濒死而一同沉寂,如今随着单琳的苏醒和银辉的异变,它似乎……也开始重新被激活了?!
“哥?”单琳看着哥哥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直冒的脸,以及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惊惧,她自己的心也一下子揪紧了,“怎么了?很……很严重吗?”
单鹏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那印记的冰冷烫伤一般。他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恐怖联想。
“没……没什么,”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厉害,“可能就是……能力刚恢复的一点……正常反应。别瞎想。”
这谎言蹩脚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沈小芸也看出了单鹏的异常,但她没有多问,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单琳锁骨下那似乎并无异常的部位,又看看单鹏,心中的不安再次弥漫开来。
单琳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却带着一丝了然和忧虑的眼睛看着哥哥。她不是小孩子了,经历过研究所的真相和生死边缘的挣扎,她能感觉到哥哥的隐瞒和恐惧。
沉默在医疗室内蔓延,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被一种更诡异、更冰冷的不安取代。
单鹏看着妹妹担忧的眼神,心如刀绞。他不能再吓到她。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更温和的方式探查,也许……也许只是自己太紧张了?
他再次缓缓伸出手指,这一次,他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尝试性地触碰向那个重新散发微光的印记核心,想感受得更仔细些——
就在他的精神力触及那冰冷辉光的刹那!
“啊——!!!”
单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摔回医疗舱!她双手猛地抱住头部,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痛苦得五官都扭曲了!
“琳琳!”单鹏和沈小芸魂飞魄散,慌忙上前按住她!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远在磐石堡垒数百公里之外,那片曾被“清理者”降临能量彻底摧毁、至今仍弥漫着混乱辐射和扭曲紫光的“枯萎峡谷”最深处,那片死寂的、如同大地疮疤的焦土中央,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从焦黑的岩缝中窜出,扭曲着射向虚空,瞬间又消失不见!
仿佛某个沉睡的恐怖存在,被打扰了清梦,发出了一丝微不足道、却充满恶意的回应。
印记,既是庇护,也是枷锁。
更是最危险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