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巧云的声音余音尚在空气中震颤,屋内弥漫的种种玄妙意象便倏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都进来吧。” 沈言的声音自屋内传出,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周三少与林平壤快速将碗里的饭扒拉到嘴里,抹了一下嘴,站起身跟着冯巧云一同走进了屋子。
沈言依旧半倚在躺椅上,姿态慵懒,并未起身。 待三人站定,他才眼皮微抬,声音淡漠:“说吧。”
冯巧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开口时声音竭力维持平稳:“师傅向来每隔三日必寄信至金陵,可如今已整整九日过去,我再未收到只言片语。”
“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林平壤在一旁插嘴道。
冯巧云断然摇头:“绝无可能!师傅行事最是谨慎周密,若有变故,定会提前知会。”
沈言从躺椅上直起身子,看向冯巧云道:“上一封信,你师傅在什么地方?”
冯巧云急忙回答道:“在肃州城。”
“三少,你跟平壤去肃州城一趟,调查一下莫问的行踪。”沈言吩咐道,“切记不可与宁王的人起冲突。”
“是!”周三少与林平壤当即拱手领命,转身走出了房间。
少顷,沈言再看向冯巧云问道:“赵王那边风水师的情况怎么样了?”
冯巧云说道:“王爷当日说会着手安排。”
“知道了!你下去吧!”沈言站起了身子。
冯巧云身形顿了顿,脚下仿佛生了根。“大人!”她猛地弯腰,语气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属下……属下请求前往肃州城!”
沈言眸色清冷,如覆寒霜:“关心则乱。你此刻心境不稳,不宜前往。”
“在三少传回消息之前,留在金陵。”
“若真有麻烦,”他声音低沉,却蕴含着强大的自信,“我自会亲往。
冯巧云喉头滚动,还想争辩,但一抬眼撞见沈言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所有未出口的话便硬生生咽了回去,只余一声低沉的应答:“……是。”
待冯巧云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沈言坐回椅中,指尖轻叩扶手,陷入短暂的沉思。
片刻后,他霍然起身,径直向赵王府而去。
.......
西境,肃州城。
夜色如浓墨泼洒,万籁俱寂。
莫问蜷缩在一处断壁残垣的破屋角落,浑身紧绷如弓。
他忍着剧痛,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抠开窗棂上糊着的破纸,屏息凝神向外窥探。
窗外,月隐星沉,漆黑一片,不见半个人影。
然而莫问丝毫不敢松懈,身上的伤势如同烈火燎原,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移位般的疼痛。
他猛地捂住嘴,压抑地闷咳数声,温热的鲜血瞬间从指缝间渗出。
这一咳,更是剧烈地撕扯到胸前那道致命的掌伤,钻心的痛楚直冲脑髓。
他咬牙强忍,左手闪电般抬起,疾点胸前几处要穴,强行封住翻腾的气血。
这大日如来掌果然霸道!
莫问从衡阳城出来之后,一连查到好几个生死蛊祭坛,并且顺着信息来到了这肃州城。
他进肃州城没有几日,便在龙首山查到了生死蛊祭坛。
没想到刚刚潜入进去,就被人发现了,一路追杀至此。
追杀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喇嘛,而且武功极高,一个照面,就挨了一掌。
掌力灼热霸道,这一掌几欲将他的心脉震断。
莫问勉强用出“五神剑”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才逃下山。
对方一路追踪而来,莫问借着月色,这才勉强拉开了距离,但用不了多久,对方肯定能够追上来。
时间紧迫!莫问猛地回头,目光如电扫视着坍塌的屋宇,迅速从袖中掏出一个染血的布包,将其深深塞进一堆倒塌的梁木瓦砾之下——
“找到你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传到了莫问的耳中。
莫问神色大变,反应快如鬼魅,身体猛地向侧后暴退!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一道裹挟着劲风的身影已如陨石般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他方才藏身之所!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月光艰难地透过屋顶破洞,勉强勾勒出来者的轮廓:一身刺目的猩红僧袍,兜帽遮颜,双手合十胸前,一串乌沉沉的佛珠缠绕腕间,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大宝法王,你好歹是西境高僧,却自甘堕落,设立生死蛊祭坛!就不怕朝廷问责吗?”莫问靠着墙壁,呵斥道。
大宝法王神色冷然,摇头嗤笑:“衡山剑派虽然不行,但你好歹也是一派之主,现在却成了朝廷走狗,岂不可笑?”
“将东西留下,我留你全尸。”
莫问长剑出鞘,横眉瞪着大宝法王,“尽管来拿!”
大宝法王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话音未落,红色僧衣翻卷,大宝法王已然扑身而来,单掌拍出,掌力灼热四方。
莫问手腕一抖,长剑连刺,剑光闪烁,瞬间映亮整个屋子。
“碰——”
剑光如瀑,掌风如涛!两道身影刹那间缠斗在一处,剑气纵横,掌力排空!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屋再也承受不住这等狂暴力量的冲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轰然倒塌大半,砖石木梁如雨砸落!
莫问不愿恋战,一剑逼退大宝法王,手中长剑举过头顶,一剑斩开屋顶,露出一个大窟窿。
他身子一矮,双脚震地,整个人冲了出来。
大宝法王同样一掌震碎屋顶的瓦片,高大的身形穷追不舍。
“莫问,这西境都是我主的地盘,你逃不掉的。”
.......
北境,镇北王府。
此时,大批的士卒列队在王府的周围。
王府的门口,摆着一张桌子,一将领站在门口,对着手中的单子叫喊着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士卒立刻出列,走进王府。
王府之内,景象更是骇人!
四道粗壮如柱、粘稠欲滴的血色光焰,自王府深处四角冲天而起,直插漆黑的云霄!
它们疯狂地搅动着天空的云层,将那一片天幕都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泽。
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令人窒息。
每当一名士卒踏入指定的区域,那四道血色光柱的光芒便猛地一炽,仿佛贪婪地汲取着新鲜的养分,颜色变得更加深邃邪异,仿佛能滴下血来。
镇北王坐在院子当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四个巨大的瓷玉白瓶,皱眉道:“还需要多久!”
他身侧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走上前去,伸手在白瓶上敲了敲,然后侧耳听了听其中的动静,再抬头看了看血光,确认浓郁程度。
“回禀王爷,至少还需要七日!”
镇北王顿了一下,“怎么还需要这么久?我镇北军已经消耗了数万人在这里了。”
“彭城可没需要这么久!”
老者躬身道:“彭城所献祭者,不过寻常草民血肉,虽勉强炼成血丹,然其力驳杂不纯,威能有限。”
“这次的血丹,吸收了镇北军的血煞之气,一旦圆满,再献祭北平城十万百姓,产生出来的血丹,定然能够将王爷从三品天人推到半步陆地神仙的境界。”
“最好是如此!”镇北王眸子冷淡,声音冰冷。
“若是不行,你知道欺骗我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