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干燥、酷热、夹杂着细微沙砾的风便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万物凋零的死寂气息。
厉惊寒稳住身形,抬眼望去。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昏黄色世界。天空是浑浊的土黄,不见日月星辰,只有永恒弥漫的沙尘。大地干裂,布满纵横交错的沟壑,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枯死的怪木残骸,如同垂死挣扎的鬼影。远方的地平线在热浪中扭曲晃动,更远处,隐约可见一些如同巨兽肋骨般突出地面的、风化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苍白山峦。
这里,便是寂灵荒原。一片被时光与战火遗忘,连灵气都稀薄到近乎于无的绝地。
与无光星域那绝对的、冰冷的黑暗死寂不同,此地的死寂带着一种燥热与荒芜,仿佛生命被一点点榨干、风化后残留的余烬。
厉惊寒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那稀薄的、混杂着沙尘的灵气让她微微蹙眉。在此地,寻常修士恐怕连维持自身法力运转都极为困难。但她体内那生死太极微微一转,便将这恶劣环境中的死寂与荒芜之气轻易吸纳、转化,非但没有不适,反而有种回归某种原始状态的奇异契合感。
她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先取出墨辰给予的玉简,再次确认了“陨星峡谷”的方位——位于荒原西北方向,以她如今的速度,全力赶路大约需要十日。同时,玉简中也标注了几处需要警惕的危险区域,以及关于“观星镜”碎片可能散发出的微弱星辰波动特征的描述。
收起玉简,厉惊寒并未选择高空飞行。在这片法则混乱、环境恶劣的荒原,高空飞行目标太过明显,且容易引动不稳定的能量乱流。她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身形如同鬼魅,贴着地面,借助那些沟壑与怪木的阴影,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她的速度极快,脚下步伐玄奥,正是越发精进的幽冥鬼步,在身后带起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烟尘。
荒原之上,并非完全的死域。厉惊寒沿途遇到了一些奇特的、适应了此地环境的生物。有在沙地中潜伏、如同枯叶般的毒蝎;有以啃食岩石中微量矿物为生的硬甲蜥蜴;更看到了一些游荡的、由浓郁死气与执念凝聚而成的低阶“荒灵”,它们没有灵智,只是本能地吞噬着一切误入此地的活物精气。
这些存在对如今的厉惊寒而言,构不成任何威胁。她或是轻易避开,或是随手一道凝练的冥气便将靠近的荒灵打散、吸收。
一连数日,她都在这种单调而警惕的赶路中度过。周遭的景象仿佛一成不变,唯有风沙的强度与方向偶尔变化。
直到第五日黄昏(根据体内生物钟与光线变化判断),她穿过一片由无数巨大兽骨堆积而成的丘陵时,前方隐约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音。
那并非风声,也不是荒灵的嘶嚎,而是一种……断断续续、缥缈空灵的歌声。
歌声使用的是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厉惊寒并未听过,但那旋律中蕴含的意境,却直接作用于心神——那是一种无尽的悲伤、眷恋、以及……一种对某种存在的深切呼唤。
歌声的来源,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的骨丘之后。
厉惊寒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在这死寂的荒原,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她悄然隐匿气息,如同融入了阴影,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绕过一座如同巨龙头骨般的山丘,眼前的景象让她目光一凝。
那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谷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各种白骨垒砌而成的、简陋而诡异的祭坛。祭坛约莫三人高,顶端插着一面残破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旗帜,在风沙中无力地飘荡。
而祭坛的下方,正跪坐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着早已褪色、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美式样的古老衣裙,长发及地,面容苍白而秀美,却带着一种非生非死的虚幻感。她并非实体,而是一道极其凝实、几乎与活人无异的魂影!
此刻,她正仰望着昏黄的天空,朱唇轻启,唱着那首空灵而悲伤的古歌。歌声在她魂力加持下,在这死寂的谷地中回荡,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魔力。
更令厉惊寒注意的是,在这女子魂影的周围,漂浮着数十点微弱的、闪烁着各色光华的灵魂光点。这些光点如同萤火虫般,随着她的歌声缓缓摇曳,散发出纯净的灵魂波动,仿佛在应和着她的歌唱。
它们在……滋养她?或者说,在与她进行某种灵魂层面的交流?
厉惊寒能感觉到,那女子魂影虽然凝实,但本源却有一种奇异的虚弱与不稳定,仿佛风中残烛。而周围那些灵魂光点,似乎正在以一种温和的方式,维系着她的存在。
就在这时,那女子的歌声微微一顿,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而悲伤的眸子,准确无误地“望”向了厉惊寒隐匿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刹那,厉惊寒心中猛地一震!
并非因为被察觉,而是因为,在那女子空洞的眼眸深处,她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极其复杂的景象碎片——那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星空中,一座巍峨的青铜棺椁正缓缓沉降,无数星辰随之明灭……景象与她在星痕秘鉴中看到的、关于初代守墓人“寂”的记忆碎片,有几分相似!
这女子……与“守墓人”有关?!
“你来了……”
一个温柔、疲惫,却直接响彻在厉惊寒心神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那女子魂影并未表现出敌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空洞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我等待了……很久……”
“背负‘归寂’的……后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