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夜的到来与合作协议的初步达成,像一阵强风,吹散了公寓内部因林泉力量而产生的部分压抑阴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外部的巨大危机。一种同仇敌忾、准备背水一战的氛围开始弥漫。然而,在这看似凝聚起来的表象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三方势力——公寓、星陨阁残部、欧阳家保守派代表——的首次正式会谈,在墨老的书房内举行。气氛谈不上融洽,更多的是审慎与试探。
欧阳夜提供了更为详细的欧阳家内部地图、防御阵法节点图,以及“晦夜堂”已知留守人员的名单与实力评估。情报之详尽,显示出保守派确实做了长期的准备。
星轨老人则凭借其对“晦夜堂”和“虚无之翼”的了解,以及对星辰轨迹的观测,对葬星峡谷外围的环境、可能存在的空间陷阱以及“晦夜堂”主力可能驻扎的区域进行了补充说明。
九方作为公寓的主导者,统筹全局,敲定了基本的行动框架:由欧阳夜带领保守派精锐,在约定时间于欧阳家族内部发动突袭,制造最大混乱;同时,公寓、星陨阁及欧阳夜派出的部分人手组成联合小队,潜入葬星峡谷,伺机破坏“晦夜堂”的计划,目标直指“寂灭之心”碎片。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墨老指向地图上葬星峡谷深处一个被标记为“坠星湖”的区域,“根据星轨阁主的观测和古籍记载,这里空间异常脆弱,是峡谷内寂灭能量最为浓郁的点之一,很可能是‘晦夜堂’举行仪式的核心区域。但要抵达那里,必须穿过一片被称为‘千幻回廊’的区域,那里空间折叠,幻象丛生,极易迷失。”
他看向星轨老人:“阁主的‘星镜’,据说有勘破虚妄、指引迷途之能,不知如今……”
星轨老人苦笑一声,抚摸着怀中那面布满裂纹的古镜:“‘星镜’确有此能,但之前为抵御追杀,又强行接引寂灭气息,受损严重。老朽需三日时间,借助星辰之力温养修复,或许能恢复部分威能。但能否支撑穿过‘千幻回廊’,老朽……并无十足把握。”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各方进行最后的准备,也足以发生许多变数。
林泉在这三日里,几乎足不出户。他穿着“镇元锁”,在墨老的指导下,更加努力地尝试引导体内那被束缚的力量。他不再试图强行驱散或压制那股冰冷的寂灭之力,而是遵循着归墟中领悟的“共鸣”与“契约”理念,尝试去“理解”它,如同驯服一头桀骜的凶兽。
过程依旧痛苦而艰难。那冰冷的能量充满了惰性与毁灭欲,对“引导”极其抗拒。但林泉发现,当他将意念集中在“守护公寓”、“拯救小瞳”、“阻止欧阳戾”这些具体而强烈的目标上时,那寂灭之力似乎会产生一丝微妙的“认同”,变得稍微“顺从”一些。它仿佛能理解这种极致的“执念”,尽管其表达方式依旧是冰冷的毁灭。
与此同时,公寓内的其他住户也忙碌起来。各种防御符箓、疗伤丹药、阵法材料被分发下去。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感笼罩着每一个人。王伯等人虽然对林泉依旧保持距离,但在这种整体氛围下,也暂时将个人的恐惧压了下去,投入到准备工作之中。
欧阳夜则与公寓的防卫人员一起,反复推演着在欧阳家族内部发动突袭的细节。他的沉稳与对家族的熟悉,逐渐赢得了一些人的认可。
星轨老人则独自在客房内,借助夜幕降临后的星辰之力,全力修复“星镜”。偶尔有负责巡逻的住户路过他的房间,能感受到门缝中溢出的、混合着清冷星辉与一丝若有若无阴冷气息的能量波动。
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为最终的决战做准备。
然而,在第二日深夜,一个意外发现,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负责在公寓外围进行隐秘巡逻的小李,在穿过图书馆后方一条罕有人至的杂物通道时,无意间踢到了一个半埋在灰尘里的、小巧的金属圆筒。他本以为是某个废弃的零件,捡起来却发现入手冰凉,表面刻着极其细微、不属于公寓任何已知体系的符文。
他觉得有些蹊跷,便将圆筒交给了墨老。
墨老仔细检查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这竟是一个一次性的、极其隐蔽的微型传讯法阵阵基!其结构精巧阴毒,一旦激活,会发出一段极难被追踪的特定波动,然后立刻自我销毁,不留痕迹。
从残留的能量痕迹判断,这个阵基被激活的时间,就在最近十二个时辰内!
有人,在公寓内部,向外传递了消息!
这个消息是什么?传递给谁?是“晦夜堂”?还是其他势力?
一股寒意瞬间从所有知情者的脊背升起。他们之中,有内奸!
排查立刻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展开。能够接触到核心信息、并且有机会在近期悄无声息放置并激活这个阵基的人,范围并不大。
嫌疑很快聚焦到了几个人身上,其中包括几位老住户,以及……新来的星陨阁弟子和欧阳夜。
气氛陡然变得猜疑和紧张起来。原本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信任,瞬间荡然无存。
九方、墨老、白先生再次聚在一起,脸色阴沉。林泉也被叫了过来。
“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九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否则,我们所有的计划,都可能早已暴露在敌人眼前。”
墨老沉吟道:“对方很狡猾,用了这种难以追踪的方式。直接审问,恐怕会打草惊蛇,也未必问得出结果。”
白先生皱眉:“会不会是欧阳夜?他的到来,确实太过巧合。”
“也可能是星陨阁的人。”墨老补充,“他们刚刚遇袭,难保其中没有被胁迫或控制的。”
林泉沉默地听着,脑海中闪过星轨老人那复杂的眼神,以及他体内那丝被星辰之力包裹的寂灭气息。他想起了归墟中老者残魂的警告,想起了内部可能的裂痕。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门外站着的是欧阳夜。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凝重:“九方先生,我方才感应到公寓内部的能量波动似乎有些异常,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突然出现,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九方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欧阳夜,缓缓开口:“欧阳公子,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他将那枚已经失效的微型传讯阵基,轻轻放在了桌面上。
“不知欧阳公子,对此物……可有什么印象?”
欧阳夜的目光落在阵基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