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而是粘稠的、翻涌着业火余烬和时熵残渣的混沌之海。意识在其中沉浮,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冰冷的死亡记忆碎片和神血熵力碰撞的剧痛拽回深渊。
“抹除……”
蚀时者那带着十重时空叠音的冰冷宣判,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诅咒,在混沌中反复回响。
“错误烙印……擦除……”
不!
意识在混沌中发出无声的嘶吼!业力,那沉淀了无数死亡的冰冷“业”,在绝对湮灭的威胁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淬火的寒铁,在神血与熵的狂暴冲突中变得更加凝练、锐利!
“时痕溯燃!”
指尖洞穿时空、钉入蚀时者核心的触感,在灵魂深处炸开!那并非胜利的快感,而是同归于尽的决绝!是业火点燃神血与熵、沿着他亲手种下的“神血之痕”逆流而上、焚烧其存在根基的疯狂反噬!
剧痛!身体仿佛被那记反噬抽干了最后一丝生机,但更可怕的是体内。神血与熵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不再相互撕咬,反而在“时痕溯燃”的引燃和蚀时者核心污染的反冲下,形成了一种……暴烈的共生!它们不再蛰伏,而是如同两条被激怒的狂龙,在我残破的躯壳里横冲直撞,每一次翻腾都带来骨骼欲裂、灵魂灼烧的酷刑!
“呃……” 混沌中,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呻吟溢出干裂的嘴唇。
感知回归。
首先感受到的,是震动。
并非医疗舱平台的震动。
而是整个空间的、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嗡鸣。空气在震颤,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然后是……光。
刺眼、混乱、不断闪烁的警报红光,粗暴地撕开沉重的眼皮。视野模糊,重影晃动,如同高度近视的人被强光直射。许久,才勉强聚焦。
我依然躺在那个冰冷的医疗舱平台上。但舱盖已经扭曲变形,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四周不再是洁白冰冷的实验室景象。
一片狼藉。
墙壁上,原本稳定流淌的幽蓝色能量符文,此刻如同垂死的蛇,明灭不定地疯狂闪烁,有些地方甚至崩裂出细小的电火花。天花板垂下的管线断裂,滋滋地冒着短路的蓝光。各种精密的医疗和能量监控设备东倒西歪,屏幕要么漆黑,要么闪烁着代表毁灭的雪花和ERRoR代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氧味、金属熔化的焦糊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空间本身被灼伤的奇异腥甜。
“警告:基地核心能源网络遭受未知时空污染冲击…稳定性下降至41.3%…次级防护屏障过载失效…”
一个断断续续、严重失真的电子合成音在刺耳的警报间隙响起,是基地的AI系统,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恐惧。
“侦测到高强度时间轴畸变…源头:医疗隔离区…污染等级:湮灭级…建议:立即启动最高级…” 声音戛然而止,被一阵尖锐的电流噪音取代。
时空污染…湮灭级…
是我?还是…他?
混沌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蚀时者那十相归一的身影…抹除的灰白空间…指尖射出的时痕溯燃…钉入他核心时那非人的震颤…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挣扎着试图转头,脖颈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视线艰难地投向那面巨大的、本该是透明的观察窗。
窗还在。
但已经不再是透明。
整面厚重的复合观察窗,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被投入墨汁的冰湖般的诡异状态——灰白与暗红交织的混沌!灰白是蚀时者抹除之力的残留,死寂而空洞;暗红则是我业火、神血、熵力混合的反噬污染,如同凝固的血污,在其中疯狂地扭动、侵蚀!两种力量在窗面上激烈地互相吞噬、湮灭,构成一幅不断变幻的、充满毁灭美感的抽象画。只能勉强看到窗外似乎有人影晃动,但轮廓被混沌严重扭曲,如同隔着一锅沸腾的毒汤。
“他…呢?” 我嘶哑地问,声音微弱得几乎被警报淹没。
没有回答。
只有窗外那片灰红混沌的无声翻涌,如同蚀时者无声的咆哮。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能量武器解除保险的“咔哒”声和紧张的低吼:
“目标区域能量污染指数爆表!无法目视确认!”
“药儿主管的生命信号最后消失在这里!还有那个实验体!”
“见鬼!那扇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心!时间读数完全混乱!可能有断层陷阱!”
脚步声在扭曲的观察窗外停下。几个穿着暗御高级作战服、全身笼罩在厚重防护能量罩内的身影出现在混沌的窗面之后,轮廓扭曲晃动。他们手中的武器,枪口闪烁着危险的能量光芒,无一例外地对准了医疗舱内——对准了我!
“里面的人!报告你的状态和身份!” 一个严厉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强行压抑的恐惧和敌意,“重复!报告你的状态和身份!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
身份?
墨禹天?暗御新人?被蚀时者选中的变量?被神诅咒的容器?还是…一个正在释放湮灭级时空污染的…怪物?
我看着自己那条新生的右臂。暗金色的皮肤下,暗红色的能量脉络如同活物般搏动,散发出不祥的微光。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体内那两条狂暴的狂龙,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同时也让观察窗上那片灰红混沌的翻涌更加剧烈了一分。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动着血腥和铁锈味。解释?他们不会信。求饶?毫无意义。
窗外,武器充能的嗡鸣声更加尖锐了。我能感觉到数道冰冷的、充满杀意的能量锁定在我身上,如同实质的针。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时刻——
“咳…咳咳…”
一阵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咳嗽声,突然从观察窗那片灰红混沌的某个角落传来!
不是我的声音!
那声音…虚弱、痛苦,却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
上官药儿?!
窗外的守卫也瞬间紧张起来,武器齐刷刷调转方向,指向声音来源的混沌区域!
只见那片疯狂扭动的灰红混沌中,一个极其微小、极其不稳定的“空洞”正在艰难地形成!如同沸腾毒汤里鼓起的一个气泡。透过那个短暂存在、边缘还在剧烈波动的“气泡”,我看到了一角熟悉的白色研究服,还有…一只沾满污迹和暗红色能量结晶的、颤抖的手!
是上官药儿的手!她没死?或者说…没被完全“抹除”?!
“别…开枪…” 那个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他…不是…污染源…”
气泡剧烈波动,眼看就要被周围的灰红混沌重新吞噬!
“是…陷阱…” 上官药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的急促和洞察真相的尖锐,“蚀时者…他…利用我…利用基地…他需要…容器…成熟…”
气泡猛地一缩!
就在它彻底消失前,上官药儿最后几个字,如同泣血的控诉,穿透了混沌的阻隔,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医疗室内:
“他在…加速…熵增…他在…拆解…世界…快…逃…”
声音戛然而止。
气泡湮灭。
那片灰红混沌再次恢复了疯狂的翻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药儿主管?!”
“她说什么?熵增?拆解世界?!”
窗外的守卫陷入短暂的混乱和极度的惊恐。
而我,躺在冰冷的平台上,感受着体内神血与熵力因上官药儿最后的话语而更加狂暴的冲突,看着窗外那片象征毁灭的混沌,听着基地AI断断续续的崩溃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