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忘忧塔的那日，天刚破晓，青竹峰的晨雾还没散尽。秦毅牵着陆雪琪的手站在山门前，看着墨渊兄妹背着药篓往山下走，墨瑶手里还攥着陆雪琪送的银簪，时不时回头朝他们挥手，发间的合欢花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红。
“普泓大师说，等我们的莲子开花了，他就带着慧能大师来喝莲心茶。”陆雪琪低头摸着腕间的紫檀佛珠，珠子被她盘得愈发温润，“还说要把忘忧塔的铜铃摘两个来，挂在我们的屋檐下。”
秦毅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莲子包，指尖触到她指腹的薄茧——那是昨夜帮墨瑶绣荷包磨出来的。“都依他。”他从乾坤袋里摸出张地契，“你看，这是掌门师伯特批的地，就在青竹峰后山，离你住的竹屋不远。”
地契上的墨迹还新鲜，画着简单的屋舍图样：三间正房带个小院，屋后留了片空地，正好挖池塘。陆雪琪的指尖划过图样上的池塘，忽然笑了：“这里要种满荷花，再养几尾红鲤鱼，像江南烟雨楼河里的那种。”
“还要在院角种棵桂花树。”秦毅补充道，“等花开了，我们就酿桂花酒，给墨渊送两坛去，让他配药时能暖暖身子。”
两人正说着，道玄真人带着苍松道人走了过来。老掌门看着他们手里的地契，捋着胡须笑道：“秦长老，陆师侄，这地可是青竹峰最好的位置，前有流泉后有竹林，你们可得好好打理。”
苍松道人从怀里掏出个木盒，里面是些上好的木料：“这是龙血木，用来做门窗最结实，水火不侵。”他拍了拍秦毅的肩，“小子，以后可得好好待雪琪，不然我这关可过不去。”
陆雪琪被说得脸热，低头往秦毅身后躲了躲，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秦毅看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的笑意藏不住：“掌门师伯放心，弟子定会护她周全。”
开工那日，青云门的弟子们都来帮忙了。龙首峰的弟子力气大，负责搬石头垒院墙；风回峰的弟子手巧，帮着削木梁；连天音寺来做客的小沙弥都跟着凑热闹，蹲在地上用树枝画池塘的形状，嘴里念叨着“要像月牙儿才好看”。
陆雪琪站在院角指挥着挖坑，天琊剑被她插在旁边的土里，剑灵时不时探出个脑袋，对着忙碌的人群晃悠。秦毅则在一旁和工匠商量屋瓦的颜色，“要青灰色的，下雨时声音好听”，惹得周围的弟子一阵笑。
“秦师兄这是把陆师姐宠上天了。”有个小弟子偷偷跟同伴嘀咕，“连屋瓦的声音都要挑。”
陆雪琪听见了，却没回头，只是耳根更红了。她低头看着脚边的莲子——那是从忘忧塔带来的种籽，被她小心地埋在陶罐里，此刻正冒出嫩黄的芽。秦毅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手里拿着两串铜铃，正是普泓大师送的忘忧塔旧铃。
“挂上试试？”他抬手将铜铃系在院门边的竹架上，风一吹，铃音清越，像带着忘忧塔的檀香，“你听，和忘忧塔的声音一样。”
陆雪琪仰头看着铜铃在风里摇晃，忽然想起在忘忧塔的那个夜晚，他替她擦眼泪时，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她转身撞进他怀里，声音细若蚊吟：“秦毅，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秦毅的身体僵了僵，随即用尽全力抱住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等屋子盖好，等莲子开花，就成亲。”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吻，“我要请全青云门的人来喝喜酒，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道侣。”
旁边的工匠们起哄般地拍手，连道玄真人都笑着捋胡须：“好！好！到时候老贫道亲自为你们主持仪式！”
工期比预想中快，不过半月，三间青瓦竹舍就立了起来。院墙是用青石垒的，上面爬满了陆雪琪种的牵牛花；屋前的空地上，秦毅亲手搭了个竹棚，用来晒草药和莲子；屋后的池塘也挖好了，蓄了半池山泉水，映着蓝天白云，像块巨大的翡翠。
搬家那日，墨渊兄妹特意从山下赶来。墨瑶抱着个陶罐，里面是她亲手养的红鲤鱼，小心翼翼地倒进池塘里：“陆姐姐你看，它们会顺着泉水游，以后就能在你家安家住啦。”
墨渊则送来几捆晒干的草药，有当归、黄芪，还有些醒神草：“这些能安神，你们练剑累了，就煮水喝。”他看着院角的桂花树，忽然道，“等结果了，我来帮你们摘，能做桂花糕。”
陆雪琪笑着应下，转身去厨房端刚蒸好的莲子羹。秦毅看着墨渊拘谨地站在院里，手里还攥着个药锄——那是他特意给墨渊打的，锄柄上刻着“济世”二字。
“以后常来。”秦毅拍了拍他的肩，“这里永远有你们的位置。”
墨渊的眼圈红了，点了点头，却没说话。墨瑶拉着他的衣袖往池塘边跑：“哥你看，鲤鱼在吐泡泡呢！”
傍晚时分，夕阳把竹舍染成了金红色。秦毅坐在竹棚下劈柴，陆雪琪蹲在池塘边，把带来的莲子种籽撒进水里。水面荡开圈圈涟漪，惊得红鲤鱼甩着尾巴游远了。
“普泓大师说，这些莲子要等明年才开花。”陆雪琪托着腮，看着水面的倒影，“到时候我们就在池边摆酒，请所有人来赏花。”
秦毅放下斧头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还要请墨瑶来跳个舞，她上次说学了段采茶舞，配着桂花酒正好。”
陆雪琪被他说得笑出声，转身时，发间的静心晶簪子晃了晃，映出他眼底的温柔。她忽然想起在断魂崖，他替她挡骨剑时，后背渗出的血迹染红了衣襟，却还笑着说“没事”。
“秦毅，”她伸手抚上他的后背，那里的伤疤早已淡去，只留下浅浅的印记，“以后不许再替我挡危险了。”
秦毅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装着你，比什么都重要。”他低头吻上她的唇，像吻一片易碎的云，“不过你放心，以后我们一起面对，再也不分开。”
晚风穿过竹棚，吹得铜铃叮当作响。池塘里的莲子在水底悄悄扎根，像那些藏在心底的诺言，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努力地生长着。远处的青云门灯火渐起，与天上的星光连成一片，温柔得像个永不醒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