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私立医院的VIp层被彻底清空，成了沈清欢临时的囚笼。
这里比别墅更安静，也更冰冷，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时刻提醒着沈清欢她正在经历什么。
确诊肺癌的消息像最终判决，砸得她有些发懵。
短暂的恐慌过后，竟然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也好，也许这样就能彻底解脱了，不用再忍受无休止的折磨，不用再活在愧疚和恐惧里。
陆承渊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阴沉着脸，但那些刻意的折辱和粗暴的肢体惩罚暂时停止了。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医院，守在她的病房外处理公务，或者站在玻璃窗外，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盯着她。
主治医生战战兢兢地拿着手术方案来找陆承渊签字。
“陆先生，手术越快进行越好。肺癌早期治愈率很高，但拖不得……”
陆承渊盯着那厚厚的文件，手里的钢笔几乎要被他捏断。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讨厌需要把她的命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
“成功率多少？”他声音沙哑地问。 “百分之八十以上，只要手术顺利，后续配合化疗……”
“如果失败呢？”他打断医生，眼神锐利。
医生额头冒汗：“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我要的不是尽力！”
陆承渊猛地一拍桌子，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偏执，“是必须成功！她要是下不了手术台，你们知道后果！”
最终，他还是签了字。笔尖划破纸张，带着一种狠戾。
手术前需要做一系列准备。
沈清欢被推去做各种检查，每一次离开病房，陆承渊都如临大敌，保镖前后簇拥，仿佛不是去做检查，而是去赴一场鸿门宴。
沈清欢异常配合，不哭不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只是在一次穿刺活检时，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哼出声，冷汗瞬间湿透了病号服。
陆承渊就在检查室外，听到那声压抑的痛呼，脚步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拳头攥得死紧。
旁边的助理小心翼翼地问：
“陆总，要不要……”
“闭嘴！”
他低吼道，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扇门，直到检查结束，沈清欢被推出来。
她脸色白得像纸，闭着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陆承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挥退护工，自己推着轮椅，动作有些僵硬，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平稳。
回到病房，他屏退左右，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虚弱的样子，突然有些烦躁地开口：
“疼不会说吗？装什么哑巴！”
沈清欢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又缓缓闭上，仿佛连跟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反抗更让陆承渊难受。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骂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已经彻底放弃了一切，包括生命。
“沈清欢，”
他俯下身，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语气带着他惯有的威胁，却莫名少了几分底。
“你给我听好了，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阎王爷也带不走你！好好做手术，听到没有？！”
沈清欢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觉得他的话很可笑。
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声音气若游丝：“……如你所愿……不是……正合你意吗？”
死了，不就正好赎罪了？
陆承渊被这句话噎得脸色铁青，心头火起，却又无法像以前那样发作。
他猛地松开她，胸口剧烈起伏，丢下一句：“你最好给我活着赎罪！”然后摔门而去。
门外的保镖看到他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个个噤若寒蝉。
陆承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沈清欢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和她那句“正合你意”。
真的……合他意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想到她可能会死，可能会彻底消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就几乎要将他吞噬。
手术前一天，沈清欢的手机响了。是陆承渊让人送来的新手机，里面只存了他一个人的号码，但旧卡的来电偶尔也会转接进来。
屏幕上跳跃着“奶奶”两个字。
是陆老太太。
沈清欢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看文件的陆承渊。
陆承渊也看到了来电显示，眉头瞬间拧紧。
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执着得很。沈清欢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知道奶奶是真心疼她，如果奶奶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陆承渊已经站起身，大步走过来，一把拿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打开了免提。
“欢欢啊！”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老太太中气十足又带着关切的声音。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奶奶？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承渊那个臭小子总说你忙。
忙什么连给奶奶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主！”
老太太噼里啪啦一顿说，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满。
沈清欢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鼻子发酸。
她张了张嘴，想叫一声奶奶，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看向陆承渊。
陆承渊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对着话筒，语气瞬间变得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奶奶，是我，承渊。”
“臭小子！欢欢呢？你把她藏哪儿去了？让她接电话！”老太太不满地哼道。
“她睡着了。”陆承渊面不改色地撒谎，目光却紧紧盯着沈清欢，带着无声的威胁。
“最近带她出了趟国，玩得有点累，时差还没倒过来。”
“出国？玩？”
老太太半信半疑，“那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欢欢身体不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吗？”
“是我的错。”
陆承渊从善如流地道歉，语气乖巧得仿佛真是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
“主要是想给她个惊喜。她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带她散散心。等她醒了，我让她给您回电话，好不好？”
沈清欢听着他流畅的谎言，心里一片冰凉。
“这还差不多。”
老太太语气缓和了一些。
“那你好好照顾她，别整天就知道工作！让她多休息，养胖一点！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啊？奶奶可等着抱重孙呢！”
“孩子”两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沈清欢心上，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陆承渊的眼神也暗了暗，但语气依旧轻松：
“奶奶，这事不急，顺其自然。好了，不吵她休息了，我先挂了，代她向您问好。”
挂了电话，病房里的气氛瞬间降回冰点。
陆承渊脸上的温和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嘲讽：“怎么？想向奶奶告状？”
沈清欢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别忘了，”
他凑近她，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威胁。
“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如果她知道你得了这种病，知道你是怎么‘不小心’流掉了我的孩子，你猜，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疼你？”
沈清欢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他竟然用奶奶来威胁她！
“当然，”
陆承渊直起身，理了理袖口，语气淡漠，“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治疗，你还是奶奶眼里那个‘幸福’的陆太太。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不能连累奶奶，不能让老人家为她担心。
她重新低下头，将所有情绪死死压抑在心底，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
“我……知道了。”
她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陆承渊看着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了起来。
他宁愿她有点生气，有点反应，而不是这样死气沉沉。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又回到了沙发上看文件，只是那些字符，他一个也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