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西境八百里加急!军情十万火急!”
凄厉的嘶喊声划破了洛京清晨的宁静,一匹浑身被汗水浸透的驿马,如同离弦之箭,在朱雀大街上狂奔而过,直冲皇城。
仅仅半个时辰,景阳钟被轰然敲响,沉重而又急促的钟声,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所有听到钟声的官员,无论正在用膳还是仍在梦乡,全都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穿上朝服,朝着太和殿的方向狂奔而去。
出大事了。
当那封用玄铁信筒密封,加盖了三道火漆的军报,被呈到龙案之上时。
年轻的皇帝夏允文,缓缓地将其打开。
只看了第一眼,他那张俊秀的脸,血色瞬间褪尽。
“砰!”
夏允文猛地一拍龙案,那双年轻的眼眸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与杀意。
“欺人太甚!”
同一时间,镇北王府,后花园。
李道安正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有气无力地躺在摇椅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池塘里游来游去的肥硕锦鲤。
婚礼被那场该死的刺杀搅黄了,虽然最后还是被摁着头跟公主拜了堂,但那种“万众瞩目之下,光荣赴死”的完美剧本,终究是没能上演。
他很郁闷。
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跟这池塘里的锦鲤一样,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被人圈养着,连选择被哪口锅炖了的自由都没有。
“王爷!王爷!不好了!”
赵铁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那张憨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慌与悲痛,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李道安眼皮都没抬一下,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严重啊王爷!”赵铁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呼延灼将军他……他……”
呼延灼?
听到这个名字,李道安心中一动。
那便宜好大儿,终于还是把自己作死了吗?
“他怎么了?是不是刚出玉门关就被雷劈了?”李道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赵铁柱闻言一愣,随即哭得更凶了。
“王爷您……您怎么知道的!呼延将军他……他真的出事了!”
赵铁柱哽咽着,将西境传来的消息,一字一句地,泣不成声地讲了出来。
从呼延灼如何“神兵天降”,势如破竹地打到金蝎城下,再到昏君如何绑架全族相逼。
最后,讲到他如何被最信任的副将阿古拉,从背后一刀捅穿,尸体还被高高悬挂在城楼之上示众。
李道安静静地听着。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那双眼睛,依旧是死水一潭。
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死了?
那个二百五一样,抱着一堆破铜烂铁喊“义父”的憨憨,就这么死了?
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从背后捅了一刀?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他那颗早已是死灰的心。
那大块头,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那一声声情真意切的“义父”,好像……还挺顺耳的。
然而,这丝微弱的失落,还没来得及发酵。
便被赵铁柱接下来的话,给彻底冲得烟消云散!
“王爷!那叛徒阿古拉,如今已自立为西陀新王!他……他撕毁了盟约,以给老国主复仇为名,召集了三十万大军,正式向我大夏宣战了!”
轰!
宣战了!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无上神雷,狠狠地劈在了李道安的天灵盖上!
他那双本已死寂如古井般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猛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颗早已停止跳动,甚至已经开始腐烂的心脏,在这一刻竟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打起来了!
又他妈的打起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又有机会上战场了!
意味着,他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去“通敌卖国”,去“资助叛军”,去“泄露军情”了!
意味着,他那条被堵死的回家之路,又一次,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喜,如同一座休眠了万年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李道安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他几乎要忍不住当场仰天长啸!
但他没有。
他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只见李道安那张原本还面无表情的脸,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
下一秒,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双空洞的眼睛瞬间变得赤红,两行滚烫的热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夺眶而出!
“我儿啊——!”
一声撕心裂肺,充满了无尽悲痛与绝望的哀嚎,从他口中轰然爆发!响彻了整个王府!
“我苦命的儿啊——!”
李道安“噗通”一声,从摇椅上摔了下来,他捶胸顿足,以头抢地,哭得是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为父……为父不该让你去的啊!”
“是为父害了你!是为父害了你啊!”
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自己的胸口,那力道之大,砸得砰砰作响,仿佛真的痛彻心扉,悔不当初。
那精湛到极致的演技,那悲痛到灵魂深处的哭嚎,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王爷!您节哀啊!”
赵铁柱看着自家王爷这副“痛失爱子”的模样,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王府的一众侍女家丁,更是被这悲痛的气氛所感染,一个个全都红了眼眶,抽泣声此起彼伏。
整个镇北王府,瞬间都沉浸在一片巨大的“悲痛”之中。
“夫君!”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了焦急与心疼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
夏清月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
当她看到那个平日里总是一副慵懒模样,此刻却如同失去了全世界般,瘫坐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时。
当她看到他那因为“痛失爱子”,而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的脸时。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知道,呼延灼的死,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那是他亲手挑选的棋子,是他寄予厚望的义子,是他那盘惊天大棋中,最关键的一环。
如今,棋子被毁,满盘皆输。
这个男人,他所有的心血,他所有的布局,都在那背叛的一刀之下,付诸东流。
他该有多痛?多失望?多自责?
夏清月没有去劝。
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她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还在不停用拳头捶打着自己胸口的男人身后。
然后,她缓缓地蹲下身,伸出那双纤细的藕臂,从背后,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抱住了那个正在剧烈颤抖的男人。
李道安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温暖,和那熟悉的,若有若无的清幽体香。
他哭得更“凄惨”了。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了夏清月的怀里,那哭声,从最初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压抑的,仿佛连灵魂都在抽泣的哽咽。
他一边用自己那悲痛欲的表演,尽情地宣泄着心中的狂喜。
一边在心里,为自己那即将到来的,“战死沙场”的幸福未来,而疯狂地喝彩!
来吧!
战争!
老子,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