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又压缩。在希望与焦虑的反复煎熬中,又过去了四天。
谢砚几乎未曾合眼,他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坚守在维生舱旁。
沈清辞额间的始祖印记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清辉,与血玉髓的共鸣也稳定下来。
监测仪器上的数据波动虽然依旧细微,但频率和强度都在极其缓慢地提升,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小心翼翼地吹入了新的氧气。
专家们调整了治疗方案,开始尝试用最温和的能量引导技术,配合谢砚的守护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沈清辞体内近乎枯竭的能量通道,并加固左臂的封印。
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谢砚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第七天的凌晨,天色将明未明,安全屋内一片静谧。
谢砚正闭目凝神,以自身温和的守护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浸润着沈清辞的心脉。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渡入的那丝能量,似乎被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意识的吸力,轻轻牵扯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维生舱内,沈清辞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她放在身侧的右手食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不是无意识的神经反射!这是……意识的回归!
“清辞?”谢砚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几乎要将脸贴在舱盖上。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沈清辞的眼皮挣扎着,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曾经清澈如寒潭、锐利如星子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迷茫与极度的虚弱,但瞳孔深处,那抹独属于她的、不屈的灵光,正在艰难地重新点亮。
她看到了舱盖外谢砚那张写满狂喜、憔悴却又瞬间焕发出光彩的脸庞。
“……谢……砚……”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耳语,干裂的嘴唇几乎无法张开。
但这两个字,对于谢砚而言,却如同天籁!
“我在!我在这里!”他立刻按下按钮,维生舱盖缓缓滑开。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微凉的手,将那细微的、真实的触感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颤抖的掌心。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连日来紧绷的神经。
沈清辞看着他,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看着他下巴青色的胡茬,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珍视与深情,一股暖流悄然划过心田,驱散了部分沉睡带来的冰冷与孤寂。
她想对他笑一笑,却连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专家们闻讯赶来,迅速而专业地为她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奇迹……真是奇迹!”为首的老专家激动不已,“沈小姐的生命体征正在稳步恢复,意识清醒,能量系统虽然脆弱,但重建的迹象非常明显!尤其是她的识海,活性恢复速度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这……这简直是医学和能量学上的奇迹!”
沈清辞的苏醒,让笼罩在安全屋上方的阴霾瞬间散去了大半。但她依旧极度虚弱,连抬手都异常困难,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恢复精力。
左臂的封印虽然稳固,但那暗红色的印记依旧存在,只是暂时蛰伏。
谢砚终于能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但他依旧守在她床边,亲自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喂她喝下精心熬制的、易于吸收的流质食物和汤药。
他的动作笨拙却无比轻柔,眼神专注得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沈清辞默默承受着他的照顾,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他小心翼翼的触碰里蕴含的珍视,也能看到他眉宇间残留的、因她而起的疲惫与担忧。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她不再是他人口中冷硬的“兵器”或“容器”,而是一个被他如此紧张、如此放在心尖上的人。
“婚礼……后来怎么样了?”在一次精神稍好的时候,她轻声问道。
谢砚将阿尔伯特公爵逃脱、皇室对外宣称恐怖袭击、以及后续的追查情况简要告诉了她,略去了他自己那些绝望崩溃的日夜。
“你做得很好,”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是你救了所有人。”
沈清辞微微摇头,目光落在自己戴着特殊材质手套的左臂上。
“只是暂时阻止了他。那股力量……比想象的更可怕。阿尔伯特公爵,还有他背后的阿尔弗雷德,他们所图甚大。”
她回忆起昏迷中那些光怪陆离的碎片,有堕影的低语,有始祖印记的清辉,还有一些模糊的、关于星海、关于毁灭与重生的景象。
“我感觉到,‘标记’和那‘堕影之卵’的力量,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源头……一个非常古老、非常……空无的存在。”
谢砚握紧了她的手:“‘零’追踪到阿尔伯特公爵最后消失在了阿尔卑斯山脉,坐标与阿尔弗雷德可能藏身的地方重叠。那里,可能就是一切的答案。”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然后抬眼看他,虚弱却坚定:“等我再好一点,我们去。”
不是疑问,是陈述。她知道,他不会阻止她,因为他们是一类人,面对谜团与威胁,从不退缩。
谢砚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熟悉的光芒,心中既骄傲又心疼。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这是一个极其亲昵且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好。”他低声承诺,“但这一次,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你的可能。”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交融。沈清辞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没有躲闪,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这份劫后余生、弥足珍贵的靠近。
“嗯。”她轻轻应道。
在谢砚无微不至的照料和沈清辞自身强大的恢复力下,她的情况一天天好转。
虽然力量远未恢复,左臂的隐患也未解除,但至少已经能够下床短暂活动,精神也好了许多。
这期间,苏菲和凌夜将外部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摩纳哥事件在国际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但真相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
对阿尔伯特公爵和“幽影会”残余势力的追查仍在继续,但进展缓慢,对方显然有着极强的反追踪能力。
关于阿尔卑斯山脉那个坐标的情报也在不断汇集。那里人迹罕至,磁场异常,常年被浓雾笼罩,流传着许多古老的传说和失踪事件。
近期,卫星监测到该区域有间歇性的、无法解释的能量峰值出现。
一切迹象都表明,那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这天傍晚,沈清辞坐在窗边的软椅上,看着外面蒙特卡洛华灯初上的夜景。谢砚端着一碗药膳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感觉怎么样?”他问,将碗递给她。
“好多了。”沈清辞接过碗,小口喝着。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多了些许血色。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她清丽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谢砚看着她安静喝药的样子,心中充满了宁静与满足。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平安,岁月静好,似乎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然而,他们都清楚,平静是短暂的。
就在这时,沈清辞端着碗的手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远方——那是阿尔卑斯山脉的方向。
“怎么了?”谢砚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
沈清辞微微蹙眉,放下碗,轻轻按着自己的心口。“不知道……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声……呼唤。”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困惑,“很遥远,很模糊……但感觉很熟悉……有点像……昆仑的感觉,又有点不同。”
是始祖印记的感应?还是那未完全驱散的“堕影”能量在作祟?抑或是……阿尔卑斯山深处,真的有什么在呼唤她?
谢砚的神色凝重起来。他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有些冰凉。
“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沉声道。
沈清辞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准备一下吧,我们尽快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