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解除后的仓库,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林薇对陆云的态度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多了几分技术层面的认可。她递给陆云一杯自制的、味道有些古怪的能量饮料,然后拉过两张折叠椅。
“刚才那个装置,”林薇用数据笔指了指已经稳定运行的环形结构,“是我设计的‘龙芯放大器’原型机,旨在绕过《神域》官方设备限制,对玩家发出的神经信号进行无损放大和优化,理论上能让青铜座舱发挥出白银级,甚至更强的性能。”
陆云心中一震。这正是他急需的!
“但是,”林薇话锋一转,眉头又习惯性地蹙起,“核心的能量传导介质一直存在问题。官方设备使用的高纯度神经接口晶体,我们弄不到。我只能用次级的‘幽能结晶’替代,但这东西能量通过性虽好,稳定性却极差,很容易引发你刚才看到的‘能量湍流’。常规的电子阻尼手段效果有限。”
她看向陆云,眼神灼灼:“你刚才提到的‘疏导’理论,给我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或许问题不在于晶体本身,而在于能量流过晶体内部微观结构时,产生的某种……我们尚未认知的‘共振’效应。你的经络穴位理论,可能恰好描述了一种最优的能量共振节点分布模型。”
陆云仔细听着,努力理解这些陌生的术语。他虽然不懂具体技术,但林薇所说的“共振”、“节点”,与他理解的气血运行、穴位关窍,在哲学层面上确实有相通之处。
“我需要你的帮助,陆云。”林薇直接说道,“不是作为客户,而是作为……技术顾问。帮我完善‘龙芯放大器’的能量稳定系统。用你的那种‘敏感’,来感知和指导。”
“我可以尽力。”陆云点头,“但我需要先解决我自己的设备问题。‘狂战天下’不会给我太多时间。”
“你的改造方案,基于‘龙芯放大器’的简化版。”林薇调出陆云那个青铜模块的扫描图,在上面标注了几个点,“我会在这里、这里,嵌入微型化的信号增益单元,并用一种特殊的生物兼容胶进行固化,替代部分管制件的功能。但最关键的能量引导回路,需要你根据自身的经络特性,亲自参与设计和‘校准’。别人的最优解,未必适合你。”
这正合陆云之意。他不想完全依赖外物,而是希望将这次改造,变成一次对自身力量体系更深层次理解的契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两人进入了高效而专注的工作状态。林薇负责硬件改造和基础程序编写,她的手指在精密仪器间穿梭,动作稳定而迅捷,展现出大师级的技术功底。陆云则闭目凝神,一手按在拆开的模块上,仔细感知着林薇每一次微调后,模块内部那细微的能量流变化,并不断提出调整建议。
“这里,能量流过时有点滞涩,像经过‘曲垣穴’,需要稍微增加回路的弧度……”
“这个节点的信号太尖锐,需要一点‘柔劲’,类似‘云门穴’的开阖……”
“对,就是这样!这里的能量流转变得顺畅了,像打通了‘手阳明大肠经’的一段!”
一个用现代科技语言指挥,一个用古老经络理论反馈。两种截然不同的知识体系,在这个杂乱的地下工坊里,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林薇从最初的将信将疑,到后来的认真记录、快速调整,眼神越来越亮。她发现,陆云的“体感反馈”往往能直指问题的核心,省去了她大量繁琐的测试和计算。
在一次成功的回路优化后,林薇看着检测光幕上那条变得异常平滑优美的能量曲线,忍不住感叹:“不可思议……你的身体,简直是一台天生的高精度生物传感器。”
陆云笑了笑,没有解释这是家族无数代人对自身奥秘探索的积累。他注意到,在专注工作时,林薇身上那种冰冷的距离感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在创造中的纯粹热情。但偶尔,当某个测试出现意外的数据波动,或设备发出异常的噪音时,她的眼神会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安,手指也会出现微不可查的颤抖。
那是一种……对“失控”的深刻恐惧。
休息间隙,陆云状似无意地问起:“林薇,你为什么会研究这个?以你的技术,进入大公司的研发部门应该很容易。”
林薇正在擦拭烙铁头的手微微一顿。沉默了几秒,她才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我父母……是‘普罗米修斯计划’早期的研究员。”
陆云瞳孔一缩。“普罗米修斯计划”?他记得墨老留下的资料里提到过,那是“火种派”理念的前身,一个旨在推动技术开源共享的科研计划,后来因资本介入和理念冲突而分裂。
“他们致力于开发低成本、高性能的民用神经接入设备,想让《神域》这样的进化契机惠及所有人,而不是成为少数人的特权。”林薇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烙铁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但后来,在一次关键的设备稳定性公开测试中,他们设计的原型机……过载烧毁了。不是技术问题,是有人做了手脚。事故导致十几名志愿者神经受损。”
她抬起头,看向仓库顶部锈蚀的钢梁,眼神有些空洞:“我父母背负了所有责任,身败名裂……最后在一次‘意外’中去世了。官方结论是设备故障引发的实验室事故。”
陆云心中巨震。他没想到林薇背后,藏着如此惨痛的过往。
“我从那时就知道,依靠别人设定的规则,依靠那些容易被篡改、被垄断的技术,是多么不可靠。”林薇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却带着一种刻骨的决心,“我要创造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可靠的、不会被任何人夺走或破坏的工具!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我创造的的东西,再因为任何原因失控,伤害到信任它的人!”
所以她才对能量湍流如此恐惧,所以她才对设备的稳定性和可靠性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那份恐惧,源于至亲的悲剧和对责任的沉重背负。
陆云沉默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在命运打压下挣扎前行的自己。只是他选择了用古武打破肉身枷锁,而她选择了用技术粉碎资源壁垒。
“我们会的。”陆云轻声说,语气却异常坚定,“一起打造出最可靠的‘破壁’利器。”
林薇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她重新拿起工具,转向工作台。
“继续。你的基础增益模块,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