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杯相碰的脆响在密室中回荡。
奥雷格仰头饮尽杯中酒,琥珀色的液体顺着喉结滚动而下。艾德琳的狼耳微微抖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其实……”奥雷格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尾巴上,“上次去找生命之树嫩叶时,我顺路去了趟霜狼族遗址。”
艾德琳的尾巴瞬间炸毛,酒杯从指间滑落。
奥雷格稳稳接住杯子,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在那里发现了些东西。本来不确定该不该给你看……”
艾德琳的瞳孔收缩成细线,指甲在酒杯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奥雷格轻轻按住她颤抖的手腕:“但听完你的话,我觉得……现在的你可以面对了。”
奥雷格的空间戒指闪过微光,一个带着锈迹的铁箱出现。
箱盖开启时,陈旧的羊皮纸气味混合着雪松的清香弥漫开来——那是整整齐齐码放的数百封信件。
艾德琳的瞳孔收缩成细线。她颤抖着拿起最上面那封信,指甲不小心划破了封口。泛黄的信纸展开时,一行行急促的字迹映入眼帘:
「给我亲爱的艾德琳: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奥雷格默默起身,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当他握住门把手时,身后传来极轻的哭声
——————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暮色已经染红了格莱纳姆的尖顶。
奥雷格靠在艾德琳的办公椅上,脚边散落着七八个空酒瓶。当密室门终于传来响动时,壁钟的时针已经走过三格。
艾德琳走出来的模样让奥雷格心头一紧——她的银发乱蓬蓬地支棱着,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手里还紧紧攥着几封信。
但当她抬头望来时,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谢谢……”她的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扑进他怀里的力道差点撞翻椅子。奥雷格环抱住她,发现她的尾巴正以从未有过的频率快速摇晃着,扫得文件哗啦作响。
“我们之间还需要道谢?”他笑着揉了揉她的狼耳,指间沾到未干的泪痕。
艾德琳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扬起熟悉的狡黠笑容:“那……谢谢夫君大人?”
两人同时笑出声。奥雷格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感觉如何?”
艾德琳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突然笑出声:“你知道吗?母亲在信里写了无数遍对不起。”
她的爪子无意识地将信纸抓出破洞:“我不会原谅她。不过……”
夕阳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也不恨了。”
奥雷格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要说说信的内容吗?”
“没什么特别的。”艾德琳跳坐到办公桌上,尾巴愉快地拍打着桌面,“无非是族里后来发生的事,她怎么后悔,怎么找我……”
随后她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对了,想听听我父母是怎么认识的吗?”
奥雷格挑眉递过酒杯:“洗耳恭听。”
——————
“那是在母亲人生最黑暗的时候。”
艾德琳晃着酒杯,冰块的碰撞声像是遥远的回响,“她在选拔中惜败,族人的嘲笑,父母的失望……骄傲如她根本无法接受,某个雪夜,她逃出部落,跑到悬崖边想结束一切。”
她的狼耳突然耷拉下来:“然后遇到了那个倒霉的人类商人——我父亲。他当时正带着商队经过,看到个姑娘站在悬崖边上,居然傻乎乎地跑过去劝。”
“他絮絮叨叨讲了一堆大道理,什么‘活着才有希望’啊,‘失败是成功之母’啊……”艾德琳模仿着父亲可能用的夸张手势,“最可笑的是,他居然用商业术语分析战斗策略!”
酒液在杯中旋转,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后来母亲烦了,想赶他走。用石头砸,威胁吓他……”艾德琳的尾巴突然缠上奥雷格的手臂,“可那个家伙就像块牛皮糖,摔倒了爬起来,吓晕了醒过来继续追。”
奥雷格能想象那个画面——年轻的商人跌跌撞撞追着暴怒的狼女,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滑稽的脚印。
“母亲都想杀了他了,但不知怎么的,真要干时,母亲就是下不去杀手。”艾德琳的眼神变得柔软。
接下来的故事像所有浪漫传说一样顺理成章。
固执的商人留在她身边,用蹩脚的厨艺做炖汤,用算盘教狼女算数。
就这样许久过后,当春天来临时,曾经的战士眼中重新有了光。
“然后呢?”奥雷格问道。
艾德琳的耳尖突然变得通红:“然后那个笨蛋觉得任务完成,收拾行李准备悄悄溜走……”
她咬牙切齿地揪住奥雷格的领子,“结果被母亲扑倒按在帐篷里办了!用母亲的信里原话说——‘怎么能让到手的猎物跑掉’。”
两人笑作一团。
“后来就有了我。”她的笑容突然黯淡,“母亲是爱父亲的,也是爱我的……或许是不想让我因为自身的混血受歧视,同时也应该是自己的执念……”
艾德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们真的很相爱……每次因为我的事情吵架后,父亲都会偷偷做母亲最爱吃的来道歉……”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圈:“母亲后来说,她太执着于证明混血的孩子也是强大的战士,却忘了父亲最常说的——‘我们的孩子首先应该是快乐的’。”
暮色完全笼罩了房间,最后一缕阳光在艾德琳的银发上跳动。她突然转身面对奥雷格,双手捧住他的脸:“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些。现在的我终于明白,那天我走出选拔场时,母亲的眼神……除了悔恨,还有更深的……”
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颧骨:“失去挚爱的绝望。当她看到父亲倒在血泊里,才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父亲宁可被她打伤也要阻止选拔……”
奥雷格正要回应,艾德琳却突然吻了上来。
这个吻带着葡萄酒的醇香和泪水的咸涩,还有某种焕然新生的温度。她的尾巴紧紧缠住他的腰,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吓得两人同时弹开。
门外传来员工颤抖的声音:“会、会长!有位贵族信使非要见奥雷格大人!说是什么克莱斯特伯爵……”
当办公室的门打开时,艾德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装扮,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尾巴,只有微红的眼角透露着方才的情绪波动。
等候多时的员工被自家会长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连退三步。
(坏辣,他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