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这么折腾自己了。”薛一楠的声音软了下来,她伸手把池林冉面前的空碗收走,指尖碰到碗底,还带着点余温,“今后你就住在这儿,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去诊室睡。”
“衣帽间我清了一半出来,给你买了些上班能穿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得像个学生...”
“你现在也是AstralReverie的设计师助理了,该有件像样的衣服。”
她说着就端起碗往厨房走,水流“哗啦啦”地冲过碗筷,她却洗得格外用力,碗沿被海绵擦得发出“沙沙”的响。
其实她哪会真的去诊室睡,不过是怕池林冉不自在;
那些衣服也不是随便买的,她特意问了宋雨初池林冉的尺码,挑的都是她高中时喜欢的素净颜色,连袖口的花纹都选了雏菊样式。
她记得,池林冉总说雏菊像太阳,能暖到人心里去。
厨房的暖光落在薛一楠身上,她洗完最后一个碗,回头看向餐厅。
池林冉还坐在那儿,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分不清是哭是笑。
薛一楠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没说话,只是悄悄把自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掌心的温度,总能传递些说不出口的心意。
江湾小区的夜很静,只有客厅壁灯投下暖黄的光,映得薛一楠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慢吞吞地穿外套,黑色风衣的扣子一颗一颗扣上,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扣。
其实这天气不算冷,她根本不用系扣子,可就是下意识地拖延着,目光频频往身后瞟,等着池林冉说点什么。
直到最后一颗扣子扣好,风衣的领口立起来,遮住了她半张脸,池林冉才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去徐妈的房间住吧,多少房租,我按月付给你。”
薛一楠的动作顿住,缓缓转过身。
暖光落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眼底未散的湿意,语气里满是无奈,“池林冉,你一定要这样跟我分这么清楚吗?”
“这不是出租屋,是我们以前住过的地方,你跟我算房租?”
池林冉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
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哽咽,“应该的,我不能白住你的地方。”
薛一楠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沙发轻微下陷,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她能闻到池林冉发间淡淡的药味,混合着身上残留的雪松气息,那是她下午给池林冉擦身体时用的沐浴露味道。
“小林,”薛一楠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疲惫,“是你先说要复合的,可你到现在都没给我一句正经解释。”
“是你点头答应暂时住在这里的,现在又要跟我分房睡...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我要怎样才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池林冉慢慢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一眨就滚了下来,砸在沙发扶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薛一楠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只剩下密密麻麻的疼。
“一楠,”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的,“我没想过...你会真的回来。”
“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以为...”
“以为我会恨你一辈子?”薛一楠打断她,藏在风衣袖口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掐进掌心,“你能用自己的工资照顾徐妈五年,能匿名打钱给方局报收养之恩,那我呢?”
“池林冉,你欠我的,用什么还?是欠我的五年等待,还是欠我的一句解释,一句对不起?”
池林冉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强撑着不肯落泪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得喘不过气。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的沉默,比当年的推开更伤人。
她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环住薛一楠的腰身,脸颊贴在她的风衣上,能感受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
“今晚别走好吗?”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恳求,“就当...就当陪陪我。”
薛一楠昂起头,努力眨了眨眼睛,把即将滑落的眼泪逼回去。
她能感受到腰上的力道很轻,池林冉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像怕她拒绝,又像怕惊扰了她。
五年了,她还是无法推开眼前这个人,哪怕她当年说了那么狠心的话,哪怕她到现在都不肯坦诚一切,哪怕她还在用沉默筑起围墙。
她的手缓缓抬起,落在池林冉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好。”一个字,耗尽了她所有的克制和委屈。
池林冉的身体明显一僵,随即抱得更紧了,脸颊在她的风衣上蹭了蹭,眼泪浸湿了布料。
薛一楠能感觉到她的颤抖渐渐平复,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只是抱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客厅的壁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粥的余温和淡淡的药香。
薛一楠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泛红的耳尖和紧抿的唇。
她知道,池林冉心里藏着太多事,一时半会儿不会说出来,但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等...
江湾小区的晨光透过二楼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透出细窄的光带。
池林冉醒来时,身边的床单早已凉透。
昨晚薛一楠终究没跟她挤一间房,只在临睡前轻敲了敲她的门,说“徐妈房间的被子晒过了,有太阳味”。
她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此刻眼皮沉得像挂了铅,起身时脚刚沾地,就闻到楼下飘来淡淡的米粥香。
衣帽间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木质衣架的清香混着洗衣液的柑橘味扑面而来。
薛一楠显然花了心思:浅蓝、米白、淡粉的衬衫按色系排得整整齐齐,每件领口都别着银色小夹子,夹着张手写标签。
“周一:配卡其西装裤+珍珠耳钉”
“周三:搭浅灰半身裙+米色托特包”。
最下层的抽屉里,连通勤用的丝袜都按厚度分了格,连裤袜的袜尖还细心地剪了小口,方便她穿脱。
池林冉指尖拂过一件淡蓝色真丝衬衫,布料柔软得像云朵,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质地。
她以前总穿洗得发白的棉布t恤,领口松垮了也舍不得扔,此刻站在满柜精致的衣服前,倒有些手足无措。
最终她选了件最朴素的米白衬衫,配着黑色直筒裤,手指捏着衬衫下摆扯了扯。
还是觉得太显眼,又把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手腕上细细的旧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