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郭思思的好奇心更胜一筹。
她轻声走到金可奕旁边,压低声音,几乎是气声问道:“不是?大喜,这什么情况?我们是来录歌的,不是来看……呃,欣赏现场表演的。”
而沈煜的注意力,则更多地被台上那个弹奏吉他的身影吸引了。
抛开环境不谈,那人的吉他弹得确实很有味道,技巧娴熟,情感饱满。
看着那灵活翻飞、精准按动琴弦的手指,沈煜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对系统的疯狂吐槽:“为啥给我的是个【唢呐精通】啊!给我个【吉他精通】不行吗?!”
这种怨念,结合他前世的学生时代就更加强烈,哪个少年不曾幻想过抱着吉他,在夕阳下或舞台上浅吟低唱,收获一片倾慕的目光?
此刻看着台上那个即便只看背影和侧影也透着一股忧郁帅气的男人,再联想到自己未来可能的表演场景——站在台上,气沉丹田,一曲嘹亮激昂的唢呐独奏《百鸟朝凤》……
沈煜顿时感到一阵心塞。谁家爱豆是靠吹唢呐出圈的啊?!
这画风也太清奇了!
金可奕听到郭思思带着抱怨的低语,又深深看了一眼台上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那流淌的旋律,慢慢讲起了那段藏在这间看似不起眼的酒馆里的、沉重的往事。
“台上那人,是我师兄,陆游。”
金可奕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带着一丝怀念与感伤,
“他以前……也不是开酒馆的。在圈子里,他曾经是个出了名的‘编曲疯子’。”
她的视线飘向舞台侧面那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甚至蒙着一层薄尘的调音台,似乎能透过它看到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那时候他刚从顶尖的音乐学院毕业,心气高,才华也横溢。租了个便宜的顶楼小阁楼,每天就抱着他的合成器、效果器,能熬到天亮。他写的曲子,那时候充满了冲劲和灵气,连业内那些以挑剔着称的老牌制作人,都夸他‘指尖有火’,未来可期。”
金可奕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许,带着对往昔美好的追忆:“这故事还要从师兄认识阿栀姐说起。”
“他和阿栀姐,是在一次地下音乐演出上认识的。阿栀姐是典型的南方姑娘,个子不高,说话吴侬软语,软乎乎的,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特别甜。”
她说着,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像是想起了阿栀唱歌时美好的模样。
“当时的阿栀姐,就背着现在师兄手里抱着的那把吉他,穿了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外套,安安静静地坐在台上,唱了一首她自己写的歌,叫《拾光》——不是后来酒馆的名字,那首歌真的就叫《拾光》。歌词里有一句,我印象特别深,她唱‘等我们攒够第三十二盏灯,就把星光装进录音棚’。声音干净,带着一种纯粹的憧憬。”
“师兄当时就坐在台下最角落的位置,手里拿着瓶啤酒,都忘了喝。散场后,他愣是追了阿栀姐三条街,追上后,特别认真、又有点傻气地对阿栀姐说:‘你的歌,真好听。我想给你编曲,把它编得更亮,像你说的星光一样。’”
“后来啊,” 金可奕的声音更软了,带着感慨,“他们俩就真的扎在那个小阁楼里了。阿栀姐写词,师兄编曲,白天去各个酒吧驻唱攒钱,晚上就挤在小小的书桌前,画他们梦想中的录音棚的布局图。
阿栀姐总说,以后的录音棚不要开在冷冰冰的写字楼里,要藏在有烟火气的市井小巷,门口摆两盆她老家的茉莉花,来录歌的人不用给很多钱,只要唱得真心、有感情,就成。
师兄一边嘴上笑她傻,说这样会亏本,一边却偷偷地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他攒下的第一笔像样的钱,
没去买他心心念念的新设备,而是先跑去花市,精心挑了一盆茉莉,搬回阁楼,放在唯一的窗台上,对阿栀姐说:‘先练练手,等以后咱们的棚弄好了,给你摆一排’。”
讲到这儿,金可奕的语气陡然沉了下去,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坠入冰冷的回忆。
她的指尖也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他们的故事,也是从那年冬天开始转变的。”
她的语速慢了下来,“师兄写的一首纯音乐《星轨》,被一个眼光独到的影视方看中,给了一笔相当不错的版权费;
几乎是同时,阿栀姐也通过朋友介绍,找到了一个她觉得特别合适的铺面。
房东人很好,知道他们的梦想,答应可以先只收一半的租金。”
“那天,阿栀姐特别高兴,特意穿了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说‘好日子要红红火火地开始’。
她怀里揣着师兄刚取出来的定金现金,还有她熬夜反复修改、画得仔仔细细的录音棚平面图,准备去跟房东签合同。”
金可奕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那天早上……下了那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路特别滑。
阿栀姐出门前,师兄还跟她约定,说‘等签完合同顺利回来,我带你去下馆子,吃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庆祝’。
结果……她走了还没半小时,师兄就接到了交警打来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但眼圈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在离他们的店面仅仅两条街的路口,一辆货车司机疲劳驾驶……闯了红灯。阿栀姐……她为了护着怀里那张凝聚了他们无数心血的平面图和装着定金的信封,没能躲开……”
“警察后来把东西交还给师兄的时候……” 金可奕的声音哽咽了,“那几张图纸,还被阿栀姐保护得整整齐齐的,定金的信封上……沾了血,却没怎么湿——阿栀姐在最后那一刻,把它们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连羽绒服厚实的内衬都磨破了……”
她吸了吸鼻子,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