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平原的天空乌云低沉,凛冽的北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预示着严冬的临近。然而,比天气更寒冷的,是骤然逆转的战局。
就在华北野战军完成对北平的合围,城内伪军人心浮动、日军困兽犹斗,胜利的天平似乎已不可逆转地倾斜之际,一场来自渤海湾的狂风巨浪,猛地将看似明朗的局势,重新推入了扑朔迷离、危机四伏的深渊。
天津港,华北最大的出海口岸,也是日军在华北最重要的海军基地和补给枢纽。尽管华北野战军切断了北平通往天津的陆路通道,并对天津形成了战略威慑,但浩瀚的渤海,依然是一条难以完全封锁的生命线。
岗村次郎在陷入绝境后,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向日本大本营和关系紧张的关东军发出了最急迫的求援电报。
这一次,日军大本营展现出了罕见的效率和决心。华北战局的急剧恶化,已经严重动摇了其在华夏的殖民统治根基,甚至影响了太平洋战场的战略态势。绝不能丢失北平这个政治象征!
在裕仁天皇的亲自干预下,一道紧急命令从东京直达大连:立即从驻守华夏东北、防备苏军的关东军序列中,抽调精锐部队,由海军联合舰队护航,以最快速度海运至天津,增援北平!
大连港、旅顺港顿时一片繁忙。军列轰鸣,将一队队头戴皮帽、身穿厚重冬装的关东军士兵和大量重型装备运抵码头。
这些士兵大多来自北海道和东北地区,适应严寒,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是日军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之一。
无数的士兵、战马、坦克、重炮、卡车以及堆积如山的弹药、粮食被迅速装上一艘艘运输舰和改装商船。庞大的舰队在驱逐舰、巡洋舰的护卫下,迎着风浪,悄然驶离港口,扑向渤海湾西岸。
这一大规模军事调动,虽然极力保密,但难以完全瞒过天空的眼睛和地面的耳朵。
华北野战军的情报网和空中侦察,很快就捕捉到了异常迹象。当确认至少二十个齐装满员的关东军精锐联队,总兵力超过二十万人,正在天津大沽口登陆时,整个野战军司令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震惊了!
消息传到北平城外的野战军前进指挥部时,李星辰正在与陈远、赵大海等人研究下一步的攻城细节。机要参谋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将译电纸递上时,手都在颤抖。
“司令!紧急军情!天津……天津方向!日军大规模援军登陆!先头部队至少两个师团,已经上岸!番号确认是关东军的第1、第8师团!后续还有更多部队正在卸载!总兵力……估计超过二十万!”
指挥部内瞬间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砸懵了!
二十万关东军!这是足以彻底改变华北战场力量对比的生力军!岗村次郎原本濒临崩溃的防御,瞬间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李星辰一把抓过电报,目光急速扫过,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重重砸在铺满地图的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海路,这条他暂时无力完全切断的通道,成了岗村翻盘的最大变数!
“特么的!小鬼子从东北调兵了!”赵大海双目赤红,咬牙切齿,“还是关东军的王牌!这下麻烦了!”
陈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推了推眼镜:“情况危急!这二十万生力军一旦完成集结,与北平城内的守军里应外合,我们就会陷入内外夹击的不利境地!必须立刻调整部署!”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平城内,铁狮子胡同的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当通讯参谋将“关东军精锐二十万已登陆天津,不日即可抵达北平”的绝密电报呈给岗村次郎时,这个几天前还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眼中布满血丝的老鬼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天照大神保佑!天皇陛下万岁!”岗村次郎挥舞着电报,因激动而扭曲的脸上焕发出病态的红光,“关东军!是关东军的勇士们来了!李星辰!你的死期到了!”
他猛地转身,对着肃立的参谋们吼道:“立刻将这个消息通报全军!不!要通报全城!让所有人都知道,帝国的援军到了!北平,稳如泰山!胜利,属于大日本帝国!”
很快,“关东军二十万精锐来援”的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北平城内蔓延开来。日军守备部队的士气如同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瞬间从低谷飙升到顶点!
士兵们欢呼雀跃,军官们重新挺直了腰板,仿佛已经看到了城外“土八路”溃败的场景。就连那些被镇压、被怀疑、惶惶不可终日的伪军军官们,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前几天还暗中与八路军联络、甚至准备阵前倒戈的伪华北治安军副总司令齐燮元,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亲自跑到岗村次郎司令部表忠心,赌咒发誓要与太君共存亡。
那个拥兵自重、差点和日军火拼的伪军第9师师长孙殿英,也迅速派人送来重礼,解释之前的“误会”,并表示将坚决服从岗村太君指挥,固守阵地。
许多底层伪军士兵刚刚燃起的反抗念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援军”吓得缩了回去,重新变得观望和顺从。城内原本紧张对立的日伪关系,暂时被一种虚假的“同舟共济”气氛所掩盖。
得到强力支援的岗村次郎,信心爆棚,立刻变得无比强硬和主动。
他一边命令天津方向的日军加快卸载和集结速度,向北平靠拢;一边调整北平城防部署,将新到的关东军部队配置在关键地段,并将那些“不可靠”的伪军部队调离一线,或置于日军严密监视之下。
他甚至开始策划,待援军主力到达后,里应外合,对围城的华北野战军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反击,一举扭转战局!
战场形势,急转直下!华北野战军瞬间从优势进攻方,变成了可能被内外夹击的危险境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严峻挑战,李星辰展现出了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战略定力。
他深知,此时慌乱撤退,不仅会前功尽弃,更可能在撤退途中遭到日军追击,酿成溃败。必须稳住阵脚,寻求破局之法!
而且,华北野战军总共有上百万部队,李星辰可以从其它地方调集兵力,实行两线作战。
在紧急召开的高级军事会议上,李星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鬼子援军虽众,但刚从船上下来,人生地不熟,重装备卸载、部队展开、后勤补给都需要时间。
从天津到北平,虽不远,但沿途有我们地方部队袭扰,他们不可能一蹴而就。这是我们最后的时间窗口!”
他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一方面以主力部队正面迎击日军援军,另外一方面利用这段时间,加速解决北平城内的问题!核心战术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我们摆出加强围困、准备打援的架势,主力部队构筑防御工事,做出稳固包围圈的姿态,迷惑岗村,也迟滞天津援军。”
李星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北平城防图上,“暗地里,我们要变围城为‘凿城’!利用敌人注意力被援军吸引的时机,派精锐小部队,秘密渗透进北平城!像钉子一样,扎进去!在里面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一个代号为“穿山甲”的渗透作战计划迅速制定。
由特战大队长王强亲自指挥,从各部队挑选出数千名最精锐、最擅长巷战和侦察的干部战士,组成数十支渗透分队。
他们的任务不是强攻,而是利用夜暗、地道、下水道、甚至伪军防线漏洞,悄无声息地潜入城内,占领一些坚固的建筑物、制高点或关键街巷,建立隐蔽的“堡垒户”,等待总攻信号。
与此同时,工兵部队在夜色和炮火掩护下,开始对北平厚重的城墙,特别是防御相对薄弱的东南角,进行小规模、多点的爆破作业。
他们使用炸药包和火箭筒,在城墙炸开缺口或暗道。动作必须快、准,炸开后立即派兵潜入,避免被日军咬住尾巴。
接下来的夜晚,北平城墙内外,上演了一场渗透与反渗透较量。
渗透分队如同幽灵般,利用各种手段穿过日军的警戒线。
有的从护城河下水,顺着排水管道爬进城内;有的利用与伪军的内应关系,从其防区混入;有的则在工兵炸开小缺口后,迅速潜入,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胡同巷陌中。
一天之内,竟有数千华北野战军精锐官兵,成功渗透进了偌大的北平城!
他们化整为零,潜伏在民居、商铺、学校、甚至废弃的庙宇里,控制了外城的大片区域,特别是南城的天桥、前门大街一带,以及内城的一些偏僻胡同。
这些部队如同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孙悟空,虽然暂时无法撼动日军重兵把守的皇城、军营等核心据点,却已经在北平城内埋下了无数颗定时炸弹。
岗村次郎的注意力完全被城外“积极备战”的华北野战军主力和即将到来的天津援军所吸引,对眼皮底下悄然发生的渗透虽有察觉,却低估了其规模和威胁,只是加强了城头巡逻和宵禁,并未采取大规模清剿行动。
这给了渗透部队宝贵的立足时间。
于是,一种奇特的僵持局面形成了。
城外,华北野战军主力严阵以待,与小鬼子正在步步逼近的关东军援军对峙;城内,数千八路军精锐潜伏暗处,与日军守军同处一城,互相提防,小规模摩擦不断,但大规模战斗尚未爆发。
北平,这座千年古都,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内藏数千伏兵,外有二十万援军逼近,空气紧张得一点即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