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第三炷计时香的火头越来越短,香灰不断跌落,已然燃去七成有余。
“唰!唰!”
早已按捺不住的钟欣然和江小糖,对视一眼,不再等待,同时化作两道倩影,分别朝着第67号和第64号擂台飞掠而去。
广场上的喧嚣声浪依旧此起彼伏,而第66号擂台周围,却诡异地维持着一片相对的安静。那座数十人堆叠而成的“人粽”依旧醒目,以擂台为中心呈放射状瘫倒,无声地诉说着之前的惨烈。
压在“人粽”中那个折扇青年,正用唯一能活动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揉着自己肿得像发面馒头般的左脸颊,每次目光不小心扫到擂台上闭目盘坐的韩尘,都会像触电般猛地缩回,眼中充满了恐惧。
韩尘闭目盘坐,膝上横剑,表面看是在凝神养气,恢复消耗。实则,他那浩瀚的识海中,淡金色的魂力正如同最精密的水流,操控着那些散布出去的魂力细丝。
钟欣然白裙飘飞,身姿曼妙,如一片轻盈的雪花,稳稳落在67号擂台之上。
台上站着个身高体壮、如同铁塔般的壮汉,赤裸的上身纹满了狰狞咆哮的不知名兽首纹身,散发着凶悍的气息。
他见上来的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脸上顿时露出不屑的狞笑,二话不说,砂锅大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声,直捣黄龙,轰向钟欣然面门,显然打算速战速决。
就在那狂暴的拳峰即将触及钟欣然挺翘鼻尖的刹那——
一直闭目的韩尘,左手指尖在袖袍的遮掩下,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淡金色魂力,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自钟欣然耳后一闪而过,精准地作用在那壮汉支撑身体重心的右脚脚踝处!
壮汉前冲的势头猛地一滞!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踩在了一块无比光滑的冰面上,或者是不知被谁扔的香蕉皮上,下盘骤然失控,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向前猛地滑倒!
那志在必得的一拳,也因此擦着钟欣然的鬓角发丝,狠狠轰击在了擂台边缘,“轰”的一声,将那加持了阵法的坚硬台面砸出了蛛网般密布的裂纹!
钟欣然战斗经验亦是不弱,虽有一瞬间的错愕,但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偶然。
她眼睛一亮,瞬间会意。足尖在原地轻轻一点,娇躯如同没有重量般优雅旋身,纯白的裙摆随之绽放,宛如一朵清丽绝俗的白莲。
与此同时,她那看似绵软无力的玉手,恰到好处地、轻飘飘地按在了因前冲摔倒而空门大开的壮汉后心之上。
“嘭!”
一声闷响。
那看似轻柔的一掌,却蕴含着巧劲与不俗的灵力。
壮汉那超过二百斤的雄壮躯体,如同被高速奔跑的犀牛撞中,直接离地飞起,划过一个夸张的弧线,重重摔出了擂台范围——好巧不巧,正好砸在那个刚从“人粽”堆里挣扎着爬起一半的折扇青年身上!
“啊!”
“噗!”
两声凄厉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刚刚有所松动的“人粽”堆里,再次响起一连串被压者的哀嚎与咒骂。
韩尘这次暗中相助,时机、力道、角度都妙到毫巅,可谓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可言。
与此同时,64号擂台上的江小糖,则陷入了苦战。
她的对手是个使用一对亮银双钩的瘦高男子,身法诡异,招式刁钻狠辣。两道银色的钩光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交织成一片死亡之网,将江小糖的所有退路几乎完全封死。
江小糖额头已然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右臂衣袖上更是被划出了三道寸许长的血痕,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浅色的衣料。
“左三步,撤步后仰。”
就在江小糖疲于应付,险象环生之际,韩尘那冷静而清晰的传音,如同在她紧绷的脑海中投入了一颗定心石。
江小糖对韩尘有着绝对的信任,闻言不假思索,立刻依言照做。脚下步伐迅捷地向左连踏三步,随即纤腰向后猛地一折!
“嗤!”
一道冰冷的银钩,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和胸前衣衫横扫而过,将她几缕扬起的发丝悄然削断!恰好避开了原本横扫向她雪白脖颈的致命一钩!
与此同时,她感觉自己的后腰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温和的大手轻轻托了一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使得她正在后仰的身体,竟违背常理地在半空中横向平移了半尺!
“嗤啦!”
瘦高男子的左钩,因为目标的突然消失,带着凌厉的劲气,狠狠地刺入了擂台坚硬的木板之中,直没至柄!
他脸上还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瞬间转化为惊愕与茫然,完全没搞明白目标为何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消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脑处便传来一阵剧痛!
“砰!”
江小糖抓住这电光火石般的机会,一记狠辣精准的手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他的后颈之上。瘦高男子眼前一黑,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赢得……有点过于惊险和巧合了。
连刚刚在68号擂台站稳脚跟的宋时微,都忍不住抹了把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
她的余光刚才分明瞥见,67号擂台上那个壮汉的拳头,几乎已经触及了钟欣然的发丝,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诡异地、毫无道理地向旁边偏斜了三寸!这绝非常理!
高台之上,火云帝尊原本半阖的眼眸,此刻骤然完全睁开!
他指尖那只由暖玉雕琢而成的茶盏,其内平静的茶水,竟无端泛起了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紫金长袍上的火焰纹路,再次无风自动,仿佛被无形的气流吹拂。
“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
那深邃如同星海的目光,开始在韩尘所在的66号擂台,以及周围尘歌队占据的几个擂台间来回扫视,带着一丝探究与玩味,“以那小子为中心的几个人,似乎都能在关键时刻,‘侥幸’地打败实力相仿甚至略高的对手……是单纯的运气好?巧合?还是……?”
场边裁判席上,那位白胡子长老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由于动作过猛,手中记录比赛情况的玉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他不敢置信地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刚刚获胜、正在包扎手臂伤口的江小糖——刚才这小姑娘在最后关头施展出的那记诡异身法,其核心发力技巧与移动轨迹,分明带着一丝只有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散仙级别存在,才有可能掌握的至高身法“踏天诀”的雏形!虽然极其微弱,似是而非,但那种韵味,他绝不会看错!
“尘歌队……这是要逆天啊……”
观战台上,一个之前也在嗑瓜子的胖胖女子,此刻张大了嘴巴,任由瓜子壳粘在下巴上都忘了擦拭。
她身边的同伴更是死死抓着身前的栏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睛瞪得溜圆,喃喃道:“那个闭着眼睛的小子……绝对有问题!我敢赌十块上品灵石,他刚才展现的,连他十分之一的真实实力都没拿出来!”
盘坐于66号擂台中央的韩尘,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翘了翘,形成一个极淡的弧度。
识海之中,那浩瀚的淡金色魂力海洋,正如同退潮般缓缓收拢、平息,只在最表面留下了几道细微的、用于警戒四周的魂力波纹。
他虽闭着眼,却能清晰地“看”到:辛歌正朝着他这边挤眉弄眼,肥硕的身躯在65号擂台上灵活地移动,轻松避开了几个不甘心、还想试图偷袭的参赛者;“看”到宋时微在68号擂台上,偷偷对着67号擂台上的钟欣然比了一个赞赏的大拇指;“看”到江小糖在64号擂台边缘,正小心翼翼地用干净布条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袖口残留的那一丝刺目血迹,被她轻轻擦去。
第三炷计时香,火头越来越微弱,香灰堆积,即将燃至尽头。
尘歌队所占据的几个擂台——64、65、67、68号,在韩尘或明或暗的护持下,经历了一番风波后,已然全部固若金汤,再无人敢轻易挑战。
也就在这时,韩尘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眸子,如同蕴藏着整片星空,深邃无比。在那瞳孔的最深处,仿佛有一抹淡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阳光下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