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斧柄的手指一紧，铁盒边缘的锈渣扎进掌心。陈砚的修复胶带还缠在左臂，断裂处垂着半截蓝光，像烧到尽头的引信。七具骸骨的指骨卡在铁盒锁扣上，机械地叩击，每一下都发出空腔共鸣般的嗡鸣。
风衣袖口焦黑的痕迹还在冒烟，我用它裹住右手，把残留的腐蚀液按进钥匙残片插进皮肉的伤口。一股电流顺着神经窜上肩胛，掌心的金属碎片开始发烫变形。铁盒表面浮出细密纹路，像蚕丝织成的神经网，正顺着骸骨的手臂往我这边蔓延。
“用这个。”陈砚把一卷胶带甩过来，落在铁盒边缘。胶带接触锈迹的瞬间泛起蓝光，七具骸骨的动作骤然停滞，指骨齐刷刷折成直角，眼窝里的银液滴落，在胶带上蚀出七个“7”字形凹痕。
我没说话，撬开铁盒盖子。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纸页，边缘卷曲如干枯的蚕皮。我拧下相机镜头盖，隔着玻璃去碰那张纸。取景框放大后，纸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墨迹像是用血混着某种黏液写成。
“自愿成为母体容器，以血为契，以魂为引。”我低声念出第一行字，声音刚落，纸页突然震颤，七岁那年的指纹印在落款处，正缓缓渗出红色黏液。黏液顺着纸背流淌，在铁盒底部聚成一支箭头，直指夹层位置——那里有个凸起的玫瑰暗纹，和林昭手腕上的胎记形状一模一样。
陈砚喘了口气，左眼瞳孔边缘浮出一圈细密的螺旋纹，像是某种虹膜编码正在生成。他抬手去摸那半张照片，指尖刚碰到边缘，照片就发出蜂鸣，表面泛起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
“别直接碰。”我把照片移到月光下，调整相机焦距。1993年手术室的记忆突然闪回——紫外线灯照在脐带上，血迹会发出微弱荧光。我调出取景框的光谱模式，对准照片。
画面渐渐清晰。穿警服的女人正把一个婴儿递向酒红色裙装的女性，后者左耳三枚银环，在镜头里泛着冷光。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金属触感真实得刺骨。
取景框自动弹出标注：
【献祭者-林昭（血亲）】
【接收者-林晚（母体）】
【容器-林镜心（第七号）】
陈砚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他左眼的虹膜纹路开始扩散，整片眼球像是被数据流覆盖。我撕下一段胶带，压在他左眼上。胶带边缘的褶皱和档案馆里那些修复文件上的压痕完全一致，只是这一次，它封住的不是残页，而是正在被覆盖的记忆。
“第七号……需要至亲的记忆输入……”他咬着牙，从嘴里吐出半页纸片。纸角烧焦，上面写着“定期记忆补充协议”，落款日期是1993年7月17日，编号704-b2-937，和银镯芯片一致。
我盯着那串编号，突然意识到什么。把七具骸骨拖到铁盒周围，按手腕胎记顺序排列。它们的脊椎骨开始分泌蚕丝，丝线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张立体的神经网络。我抓起园艺剪，斩断连接第三具骸骨的丝线。
剪刀锈迹蹭过指尖，一股熟悉的铁腥味涌上来。就在丝线断裂的瞬间，铁盒底部弹起暗格，露出一块泛黑的纸片——1993年领养文件残页。我的名字在上面，领养日期是7月17日，和林昭的生日是同一天。
“她不是来救我的。”我盯着那行字，“她是来完成交接的。”
陈砚的呼吸变得沉重，胶带边缘渗出血丝。他右眼还清醒，左眼已经被林晚的虹膜纹路吞噬大半。我蹲下身，把契约书按进他掌心。
“你还记得姐姐最后写的那句话吗？”我问。
他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有东西在爬。“她说……真正的容器，从来不是被选中的那个。”
天台地面开始渗出黏液，像地下深处涌上来的体液。倒影在液体中扭曲，每一个都变成林晚的模样，酒红色裙摆轻轻摆动。我举起相机，对准沼泽般的地面。取景框显示：【融合进度99.7%】。
我把契约书塞进地面裂缝。纸页刚触到黏液，就开始反向吸收，蚕丝状的纹路从纸上蔓延出去，钻进地下。沼泽表面浮现出一张婴儿的脸——是林昭小时候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铁盒突然震动，发出一声极短的啼哭。七具骸骨自行站起，排列成螺旋结构，投影出林晚的全息影像。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流杂音：“欢迎参与永恒的轮回。”
我伸手去拿相机，却发现取景框里没有画面。所有镜头都被一层半透明的膜覆盖，像是某种生物组织正在生长。陈砚靠在铁梯边，胶带下的左眼彻底变成灰白色，嘴里重复着一句话：“第七次了，第七次了……”
铁盒的投影还在继续，林晚的影像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我的倒影。就在我准备按下快门时，相机自动弹出一张底片。
底片上是个穿红睡裙的女孩，背对着镜头，左手腕内侧露出玫瑰状胎记。她缓缓转身，脸却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