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东西？”
凌清羽的话，就像往平静湖里扔了颗石子，在何瑶和文敏师姐心里泛起一阵阵寒意。
比袭击的人、比妖兽更“古老”的存在？
那能是什么？
这鹤鸣山，到底还藏着多少没人知道的秘密？
可眼下，根本没功夫让他们细想。
天色越来越暗，山林里的影子好像活了似的，看着格外张扬。
被捆着的“苏芷”虽说暂时安静了，可那偶尔转一下、黑得没边的眼珠，还是透着让人不安的邪气。
“不管是什么，先离开这儿再说。”凌清羽立刻拿定主意，走到被光索和水流捆着的“苏芷”跟前，指尖飞快画了几个复杂的印记，带着清清爽爽的灵力，按在她额头和四肢关节上。
印记闪了一下就钻进苏芷身体里，“苏芷”身子猛地一震，眼里的漆黑好像被强行压下去些，挣扎的力气也小了不少，却没彻底晕过去，只是用更冷、更恨的眼神，安安静静盯着他们。
“我用‘镇魂符’暂时加了层禁锢，撑不了太长时间。”凌清羽语气凝重，又把苏芷背起来，这次，他用了更多灵力稳住她，“走！”
三人不再耽搁，凌清羽在前头开路，何瑶走中间，文敏师姐断后，把速度提到最快，朝着宗门方向往死里跑。
这回倒是一路没再出岔子。
或许是凌清羽的提醒起了作用，或许是那暗处的“古老存在”没打算马上动手，他们总算在天彻底黑透前，有惊无险到了素心阁的山门。
值守弟子查了身份，看到凌清羽背上状态明显不对的苏芷，都露出吃惊的样子，不敢耽误，立刻放他们进去。
踏进宗门护山大阵范围的那一刻，何瑶一直绷着的心弦才终于松了，一股说不出的累一下子裹住全身，差点站不住。
这一天经历的生死危险、奇怪的邪灵，还有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在暗处盯着，实在太耗神了。
“直接去药师堂！”文敏师姐急着喊。
一行人没歇脚，直奔丹霞峰的药师堂。
药师堂里灯亮得很，满是药味。
当值的是位头发花白、脸绷得紧紧的孙长老。
他看到凌清羽背进来的苏芷，尤其感觉到她身上散不去的阴冷气息，脸色立马变了。
“噬魂妖萝的气息？还有……这是被邪灵附了身？！”孙长老快步走过来，瘦瘦的手指搭在苏芷腕脉上，把灵力探进去，眉头越皱越紧，“好恶劣的力量！已经钻进神魂底子了！”
他立刻喊药童把苏芷抬到里间的玉榻上，拿出好几套银针，手法快得像闪电，扎进苏芷身上的关键穴位，又喂她吃了几种气味清淡的丹药。
银针轻轻抖着，发出细细的嗡鸣，丹药化成一道道清流钻进她四肢里，苏芷眉心的灰气好像被压淡了点，可她还是没醒，脸色白得吓人。
“孙长老，苏师妹情况怎么样？”文敏师姐急着问。
孙长老收回手，皱着眉摇了摇头：“噬魂妖萝的力量本来就恶劣，专门啃咬神魂，更麻烦的是那道邪灵的意识，已经跟这丫头的神魂缠得很紧，就像藤蔓绕着老树，硬要弄走，很容易伤了她的神魂底子，轻了会变成傻子，重了……就没救了。”
何瑶的心猛地一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凌清羽沉声问。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可特别难办。”孙长老捋着胡子，琢磨着说，“得用那种又阳又刚、还温和的天地灵物，再配上高明的安神定魂法子，慢慢弄，才有可能不伤到她底子，把那邪灵意识一点点剥下来、清干净。只是这种灵物，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他看了眼满脸着急的何瑶和文敏师姐，叹口气：“我先用‘定魂针’和‘清心丹’稳住她的情况，放慢邪灵侵蚀的速度。但最多……只能撑半个月。要是半个月里找不到合适的灵物和法子，后果就不敢想了。”
半个月！
何瑶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看着玉榻上没一点生气的好友，一股特别强烈的自责和无力感又冒了出来。
都是因为她……要是没有她，苏芷怎么会变成这样……
“孙长老，需要哪种灵物？您尽管说，我们肯定尽力找！”文敏师姐坚定地说。
孙长老看了他们一眼，慢慢说出几个字：“最关键的，是‘赤阳暖玉’，品质越好越好。这玉带着纯阳的生机，性子却温和，是养神魂、克阴邪的好东西。要是能找到一百年以上的‘赤阳暖玉芯’，把握就能多三成。”
赤阳暖玉？
何瑶把这个名字死死记在心里。
不管多难，她一定要找到！
“另外，”孙长老的目光扫过何瑶和凌清羽，“你们俩身上好像也沾了点阴邪气息，虽说不重，也得早点弄掉，别留下后遗症。我开两副‘净邪散’，你们回去用灵泉水化开，泡一个小时，就能好利索了。”
“多谢长老。”何瑶和凌清羽一起道谢。
从药师堂出来，夜已经很深了。
文敏师姐要留下帮孙长老照看苏芷，就跟何瑶、凌清羽告了别。
站在药师堂外的石阶上，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四周安安静静的。
经历了白天的生死和奔波，此刻的宁静，竟让人有点恍惚。
何瑶看着身边不说话的凌清羽，想起他好几次出手帮忙，想起他没犹豫就把古琴借她，想起他传灵力帮自己疗伤……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她张了张嘴，想再郑重说声谢谢，却觉得话到嘴边，又显得太轻了。
“凌师兄，今日……多谢你。”最后，她还是低声说，语气特别实在。
凌清羽转过身，月光勾出他清俊的侧脸，神情还是淡淡的。
他的目光落在何瑶依旧有点白的脸上，停了片刻，才慢慢开口，声音在夜里听得格外清楚：“不用谢。都是同门，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他顿了顿，目光好像无意间扫过何瑶怀里琉璃心坠的位置（尽管被衣服盖住了），语气平淡地补了句：“你的音律天赋很突出，好好练，以后说不定能有大出息。只是……身上要是藏着稀罕东西，本身没做错什么，可容易招来麻烦，往后得更小心些。”
这话听着像是普通的鼓励和提醒，可何瑶听了，心里猛地一跳！
他果然注意到了！
他这是在暗示什么？
她抬起头，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可那双眸子在月光下深得摸不透底，除了清冷，再没别的情绪。
“是，瑶儿记住师兄的话了。”她垂下眼睫，恭敬地应道。
凌清羽轻轻点头，没再多说，转身就走，白衣身影很快融进夜色里，没了踪影。
何瑶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酸甜苦辣混在一起。
凌清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过了好久，她才吸了口凉丝丝的夜气，转身朝着执事堂走去。
任务还没交，苏芷采的月凝花还在她的药篓里。
虽然身子和心里都累，虽然一直记着苏芷的伤势，但她知道，有些事必须做完。
执事堂这时候还有弟子值班。
负责核对任务的是位脸很和善的中年执事。
看到何瑶一个人来，衣服还有点乱，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没散的累劲，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这位师妹，是来交鹤鸣山采集的任务吗？”执事温和地问。
“是。”何瑶从苏芷的药篓里，把属于她们那份的月凝花拿出来，一共二十株，虽然经历了波折，保存得还算好，就是沾了点灰。
执事仔细数了数、验了验，点了点头：“月凝花二十株，品质不错，任务完成了。”
他拿过何瑶的身份玉牌，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一道微光闪了闪，“贡献点已经给你录上了。另外，这次任务出了意外，你们能平安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堂里特意多给五个贡献点，算是一点安慰。”
何瑶接过玉牌，把意识探进去，果然看到上面多了相应的贡献点。
看着那实实在在的数字，一股淡淡的、却实实在在的暖意，悄悄在心里淌过。
这是她靠自己的能力，闯过难关后得到的第一份回报。
不靠任何人，不仗着琉璃心的特别，就只是素心阁弟子何瑶，完成的第一次宗门任务。
这种自己挣“钱”（贡献点）、被认可的感觉，冲淡了些疲惫，也扫开了点心里的愁云，让她苍白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却发自内心的笑。
“多谢执事。”她轻声道谢。
“师妹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执事善意地提醒。
离开执事堂，何瑶没立刻回听竹苑。
她摸了摸怀里记着贡献点的玉牌，脚一拐，走向宗门里一处晚上也开门的小坊市。
她用刚拿到的贡献点，换了些品质更好的安神香，又买了几样苏芷平时最爱吃的、做得很精巧的灵果点心。
看着手里这些用自己挣的贡献点换的东西，那种第一次靠自己的喜悦更真切了，好像连对苏芷康复的信心，也多了一点。
回到安静的沁碧居，何瑶按照孙长老的吩咐，用灵泉水化开“净邪散”，把自己泡进那满是清淡药香的木桶里。
温热的水流裹着累得沉甸甸的身子，药力一点点渗进皮肤里，驱散着那粘在身上甩不掉的阴冷劲儿。
她闭上眼，白天的一幕幕在脑子里飞快闪着——奇怪的妖花、狠辣的埋伏、凶暴的妖豹、被邪灵附身的苏芷、凌清羽凌厉的剑光、自己那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琴音、还有那从暗处盯着他们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到处都是危险，以后的路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可不知为啥，此刻泡在温暖药水里的她，心里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害怕和迷茫。
那份靠自己完成任务、被认可的小小喜悦，就像风里的小火苗，虽然弱，却硬生生烧着，照亮了心底的一小块地方。
她还有要守护的人，还有要查清楚的真相，还有祖母没做完的嘱托。
力量……她需要更强的力量！
何瑶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特别坚定的光。
然而，就在她心里满是劲、对以后充满决心的时候，眼角余光无意间瞥见，自己换下来的、那件沾了灰和一点兽血的宗门服袖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下，反射出一点特别微弱、却绝对不属于衣服本身的……
淡紫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