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后背抵在实验室通风管道的金属壁上，掌心沁出的血在金属匣表面洇开。
他能听见下方走廊里源能炮的嗡鸣——白曜的清道夫小队正在逐层爆破，每一声炸响都像重锤砸在他太阳穴上。
系统，他压低声音，喉结因喘息而滚动，苏妄的意识碎片稳定度多少？
【当前稳定度：37%。
记忆链存在12处断裂点，需至少3段完整记忆补全。】
机械音在识海响起的瞬间，陈洛的指尖已经按上金属匣的密码锁。
血液渗进锁孔的刹那，匣内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瞳孔骤缩——那抹光不是来自系统，而是苏妄意识碎片自发的共鸣。
陈哥！小白的通讯突然炸响，带着电流杂音，白曜启动了记忆扭曲装置！
我黑进主控台看到的...他说要让所有时间线变成乱码！
陈洛的手指顿在半空。
通风管道外，原本清晰的脚步声突然变得重叠，像有无数支队伍在同时奔跑。
他低头看向金属匣，匣面上的光影开始扭曲——十二岁苏妄的影子与童年蹲在槐树下的小丫头重叠，又与审讯室里被电刑的女人叠在一起，最后竟诡异地长出了白曜实验室的白大褂。
这是...他突然想起苏妄意识消散前说的话，十二岁那年的阵盘...
意识海一阵刺痛。
陈洛眼前的金属匣突然化作透明，无数记忆碎片如星尘涌出，在他面前凝成旋转的光茧。
他下意识伸手触碰，指尖刚没入光茧，便被拽进了一片泛着电子雪花的空间。
这里是苏妄的记忆。
十二岁的苏妄蹲在实验室角落，膝盖上放着块青铜阵盘。
她的白大褂沾着机油，发梢还粘着实验台爆炸后的焦黑碎屑——显然半小时前刚经历过源能事故。
陈洛能看见她颤抖的指尖抚过阵盘纹路，每划过一道符文，空气中就泛起淡紫色的数据流，像有看不见的手在编织蛛网。
这是...数据直觉？陈洛脱口而出。
更准确地说，是她与古魔法阵共鸣的初啼。
沙哑的电子音从头顶传来。
陈洛抬头，看见半透明的银发女人悬浮在记忆空间顶端——是赫尔加，寄宿在数据库里的旧纪元AI。
她的身体由0和1组成，说话时数字会从嘴角溢出，源能事故破坏了实验室的防护结界，古魔法阵的残能泄露。
这孩子的大脑在爆炸瞬间产生了异常脑波，恰好与阵盘的频率共振。
记忆中的苏妄突然抬起头。
陈洛呼吸一滞——她的眼睛变成了流动的数据流，紫与蓝在瞳孔里翻涌，原来...阵盘不是死的。小女孩轻声说，指尖按在阵盘中心，它们在说话。
青铜阵盘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陈洛不得不抬手遮挡，再睁眼时，记忆空间的边缘开始出现裂痕。
他看见白大褂的苏妄、羊角辫的苏妄、被电刑的苏妄同时转头看向他，她们的嘴唇开合，说的却是同一句话：快走。
记忆扭曲场启动。
冰冷的机械音撕裂空间。
陈洛感觉有无数只手在拽他的意识，童年的老槐树、实验室的爆炸、审讯室的血字像被揉皱的纸页，重叠着糊在他视网膜上。
他踉跄后退，撞进一堵由数据流组成的墙——那墙表面浮着无数记忆碎片，其中一片是白曜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按在红色按钮上，嘴角扯出冷笑：你以为你在拯救她？
你只是加速她的崩溃。
陈洛！
另一道声音从记忆空间深处炸响。
陈洛转身，看见记忆守卫者卡洛斯正从虚空中走出。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单一的身影——左边的卡洛斯穿着笔挺的西装，瞳孔是冷硬的机械绿；右边的卡洛斯披着褪色的皮夹克，眼尾还留着未干的泪痕。
记忆守卫者·卡洛斯，双重人格体已激活。理性卡洛斯的声音像精密齿轮咬合，你闯入的是禁止访问区域。
她的过去已经不属于你了。情感卡洛斯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举起了由记忆碎片凝成的长剑，滚出去！
陈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吞噬系统在发烫，进度条上的红光疯狂闪烁——这是系统过载前的警告。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记忆中十二岁苏妄发亮的眼睛时，喉咙突然发紧。
那个蹲在实验室角落、第一次听见阵盘说话的小丫头，不该被抹成数据垃圾。
系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启动吞噬法则预备模式。
识海轰鸣。
陈洛看见自己的右手浮现出黑色法则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般钻入记忆空间，缠上了卡洛斯的手腕。
理性卡洛斯的机械绿瞳孔骤缩，情感卡洛斯的长剑当啷落地。
你疯了？理性卡洛斯的声音出现裂痕，吞噬法则会同时摧毁记忆和吞噬者！
那又怎样？陈洛的嘴角扯出带血的笑。
他能感觉到苏妄的意识碎片在金属匣里发烫，像一颗即将爆炸的心脏，大不了...我陪她一起碎。
记忆空间的裂痕突然扩大。
陈洛看见现实中的自己正被清道夫小队包围，源能炮的红点在他胸口跳动；又看见苏妄的意识碎片稳定度正在暴跌，数字从37%跳到21%，再跳到15%。
而在这所有混乱的最中心，十二岁苏妄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阵盘的核心...在星环城十二区的地脉节点...
现实中，源能炮的轰鸣穿透记忆空间。
陈洛的意识体猛地一颤，黑色法则纹路突然暴涨，像藤蔓般缠上两个卡洛斯的脖颈。
理性卡洛斯的机械音开始扭曲，情感卡洛斯的眼泪变成了数据流。
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陈洛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吞噬系统在识海深处发出咆哮，进度条上的红光几乎要灼伤他的灵魂。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吞噬法则的边缘，但此刻他不在乎。
因为在记忆的最深处，十二岁的苏妄正抬头对他笑。
她的眼睛里，有整个宇宙的星尘在流淌。
陈洛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黑色法则纹路顺着他的手臂爬进记忆空间时，理性卡洛斯的机械绿瞳孔骤然收缩成细线，金属义肢在半空划出刺耳的摩擦声：你根本不知道这会引发什么！
吞噬法则会撕裂记忆锚点，她的意识会变成无法重组的量子尘埃——
闭嘴。陈洛的意识体在震颤，每一根神经都像浸在浓硫酸里。
他能看见苏妄的意识碎片在法则纹路里挣扎，像被风暴卷着的萤火虫，却仍固执地朝他聚拢。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放手，她连变成尘埃的机会都没有。
情感卡洛斯的长剑坠地。
这个留着泪痕的男人突然踉跄着扑过来，双手捧住陈洛的脸——那触感是温的，带着旧皮革和烟草的气息，你听她说话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昨天她还在实验室说，想给你做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前天她蹲在数据池边，用阵盘给你算运势，说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她连你明天要穿什么袜子都记着！
陈洛的呼吸一滞。
记忆碎片突然如暴雨倾泻——苏妄踮脚给他别工作证时耳尖的红，在他熬夜写代码时悄悄盖上的毛毯，还有那次他被清道夫追进实验室，她红着眼眶用阵盘炸穿墙壁的背影。
这些碎片像滚烫的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系统！他咬着牙低喝，吞噬进度！
【当前进度：89%。
警告：记忆守卫者意识存在排异反应，建议终止——】
终止你妈！陈洛吼出声。
黑色法则突然暴涨，瞬间绞碎了理性卡洛斯的机械义肢。
理性人格的身体开始崩解，数字代码从他的指尖簌簌掉落：记住...这是你选的...
情感卡洛斯突然笑了。
他抹掉脸上的泪，将陈洛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替我告诉她，那年她摔碎的阵盘，我偷偷粘好了。
藏在实验室第三个通风管道...最里面。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也化作光点，融入陈洛掌心的法则纹路。
识海猛地一震。
陈洛眼前的记忆空间突然清明——扭曲的时间线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理顺，十二岁的苏妄、穿白大褂的苏妄、被电刑的苏妄重新归位，各自的记忆链泛着温暖的光。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吞噬成功。
解锁能力：记忆剥离（可精准提取目标指定记忆片段，损耗降低70%）。
当前苏妄意识稳定度：58%。】
陈哥！小白的通讯声炸响，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找到东西了！
白曜的实验室日志...他在克隆苏妄！
陈洛的意识体猛地一颤。
现实中的感官突然回笼——他能听见清道夫小队的脚步声就在头顶，源能炮的热浪透过通风管道灼烧后颈；也能感觉到金属匣里苏妄的意识碎片正在发烫，像一团活的星子。
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看传输记录！小白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的声音清晰可闻，从三年前开始，白曜就在用苏妄的神经样本培育克隆体。
最新的实验日志写着：第17号克隆体已具备73%源能共鸣率，只差最后一步...陈哥，他要把苏妄的意识强行灌进克隆体里！
陈洛的瞳孔收缩成针尖。
记忆中白曜按红色按钮时的冷笑突然清晰——原来那不是摧毁，是转移。
他突然想起苏妄被电刑时说的胡话：他们说...我是完美的容器...
稳住数据库。陈洛深吸一口气，法则纹路在指尖流转，我需要所有克隆体坐标。
不等小白回应，他的意识再次沉入记忆空间。
这一次，阻碍明显少了许多——记忆剥离能力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切开纠缠的时间线。
他穿过童年的老槐树、实验室的爆炸现场、审讯室的血字墙，最终停在一片泛着紫芒的空间前。
这里是苏妄意识的核心。
陈洛的呼吸突然一滞。
半透明的光茧里，漂浮着无数发光的字符——那是苏妄用数据写给他的话。陈洛今天又穿了破洞袜子他说我的咖啡太苦，但偷偷续了三杯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记得去第三通风管道找阵盘，最后一句悬浮在最中央，泛着比星光更亮的光：
你是不可预测的变量...所以我才会为你疯狂。
陈洛的意识体不受控制地伸出手。
指尖即将触到光茧的瞬间，系统界面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警告：记忆核心能量过载，崩解倒计时：00:59:59】
现在，该轮到你看着她彻底消失。
白曜的声音像冰锥，从记忆空间的裂缝里刺进来。
陈洛猛地转头，看见白曜的投影站在虚空中，手里捏着枚银色芯片——那是苏妄的意识核心储存器。
你以为稳定了时间线就能救她？白曜的嘴角扯出冷笑，她的意识早就和克隆体绑定，核心崩解时，所有克隆体都会产生连锁反应...包括你怀里的金属匣。
陈洛的心脏狠狠一缩。
他能感觉到金属匣在现实中发烫，苏妄的意识稳定度正在暴跌——58%，52%，47%...
系统，他盯着光茧里那句不可预测的变量，喉咙发紧，启动吞噬法则正式模式需要什么？
【需宿主本源力燃烧30%，意识与目标深度绑定。
成功则重塑记忆，失败则宿主与目标意识共同湮灭。】
陈洛笑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黑色法则纹路正在渗出金红的光，那是本源力燃烧的迹象。
现实中，清道夫小队的源能炮已经对准了通风管道；记忆里，苏妄的意识核心正在崩解。
但他知道，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准备绑定。他轻声说，我赌她的疯狂，值得我这把命。
光茧突然剧烈震颤。
陈洛看见苏妄的意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和光茧之间连成金色的锁链。
系统倒计时跳到00:00:30时，他的意识体与光茧重合的瞬间，听见了苏妄的声音——不是记忆里的，而是从意识深处传来的，带着笑意的呢喃：
欢迎来到我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