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跑鞋踏过废墟中的金属碎片，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月牙印。
叶清欢的热感信号在战术目镜里缩成了一个红点，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声音里混杂着他十三岁那年的血腥味，混杂着李远用扳手砸开混混脑袋时说的“跟着我”，混杂着母亲临终前金属匣的寒意。
“清欢！”他撞开半面倾斜的机甲臂，碎石簌簌地掉进领口。
叶清欢蜷缩在钢筋交错的缝隙里，将《太初拳经》的羊皮卷护在胸前，嘴角挂着血，看到他时反而笑了：“我挡住了……那机甲的源能核心，被我用拳劲震偏了。”她的右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但陈洛注意到她左手死死攥着半块碎镜片——那是他今早塞给她的定位器。
“苏妄，把定位点发给林昭。”陈洛扯下外套裹住叶清欢，颈后的法则印记发烫，“你现在用源能护住心脉，我数到三就抱你出去。”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像是在哄受惊的小兽。
叶清欢点了点头，睫毛上的血珠颤动了一下，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李远……他给你的消息，有问题。”
陈洛的动作停住了。
叶清欢受伤前的感知力比常人敏锐三倍，这是古武传人的本能。
他想起方才车载终端弹出消息时，叶清欢的指尖在膝盖上快速敲了七下——那是他们约好的“危险”暗号。
“我知道。”他把叶清欢交给赶来的林昭时，指腹轻轻蹭过她的手背，“等我回来给你接骨。”林昭的战术手套已经染上了血，但还是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在数据港外围布置了三组暗哨，苏妄黑进了那边的监控，有任何异动三十秒内支援到位。”她的呼吸还带着硝烟味，但陈洛从她眼底看到了十四岁那年在巷口见到的光——那时他被追得无路可逃，是穿军装的少女从围墙上跃下，用军靴踢飞了混混的铁棍。
“别让我等太久。”林昭压低声音，战术目镜滑到鼻梁下，露出泛红的眼尾。
陈洛点了点头，转身时摸了摸胸口的金属匣——母亲的体温仿佛还在，与半块“远”字铜坠贴在一起。
数据港的通风管道发出呜咽声。
陈洛站在废弃服务器区的门口，电子屏的蓝光在他脸上勾勒出棱角。
李远背对着他，旧工服洗得发白，后颈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法则印记——和他十三岁那年一模一样，只是当年那人的后颈干干净净。
“小洛。”李远转过脸，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灰，“你母亲最后那封邮件，是我帮她加密的。”他举起手里的终端，“日志副本就在这台服务器里，你父亲写了……”
“写了源核密钥需要血脉共鸣，而议会要的不是密钥，是我。”陈洛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消失的这十年，都在给维克多当棋子，是不是？”他的右手垂在身侧，食指轻轻敲了敲大腿——这是给苏妄的信号。
三秒后，他的腕表震动了两下：目标终端检测到神经毒素发射器，服务器群有二十个隐藏源能炸弹。
李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突然抬手，终端屏幕亮起猩红警告：“猎杀程序启动。”天花板的通风口同时弹出十二支源能箭，陈洛侧身避开，左肩还是被擦出了血痕。
李远后颈的印记突然变深，像条蠕动的黑蛇：“你以为能查到我的Ip？维克多早把我改造成活数据了！”他的指尖插入服务器接口，整个人开始透明化，“你父母当年封锁源核，现在该由你来打开它——”
全息投影在李远身后展开，维克多的脸浮现在蓝光里，嘴角挂着陈洛在议会档案里见过的阴笑：“陈先生，欢迎来到你的处刑场。这些炸弹的源能当量足够把数据港夷为平地，而你……”他的目光扫过陈洛颈后的法则印记，“需要在三十秒内破解十二组加密程序，否则你的朋友们——”投影切换成林昭抱着叶清欢的画面，“都会陪你下地狱。”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听见系统面板在识海轰鸣，进度条从28%开始疯狂跳动——29%、32%、35%。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系统不是机械的提示音，而是有了温度，像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小洛，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心选。”
“苏妄，接管炸弹的源能回路。”他扯下染血的衬衫下摆，按在左肩伤口上，“林昭，带清欢撤到三公里外的安全屋。”他的声音稳得像精密仪器，转身走向最核心的服务器组，“李远，你当年救我，是因为我父亲给过你源能抑制剂，是不是？”他的指尖划过服务器的金属外壳，法则印记翻涌成黑雾，“现在，我给你个机会——”
“吞噬他的源能。”系统的声音突然清晰，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进度条97%，吞噬法则即将解锁……”
李远的透明化突然停滞。
他望着陈洛颈后翻涌的黑雾，眼底闪过一丝挣扎，那是陈洛在镜中见过无数次的、被仇恨与善意撕扯的光。
维克多的全息投影开始闪烁，显然没想到猎物会在绝境中反击。
陈洛的右手按在服务器终端上。
黑雾顺着他的血管爬向指尖，在接触终端的瞬间，整座数据港的电子屏同时亮起血红色的进度条——98%、99%、100%。
“欢迎来到我的猎杀时刻。”他轻声说，颈后的法则印记突然灼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陈洛颈后的法则印记突然迸裂出刺目黑芒，像被烧红的烙铁烙穿皮肤。
他踉跄撞在服务器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系统的提示音不再是机械嗡鸣，而是带着尖锐的撕裂感：「吞噬法则过载！宿主生命力流失速率提升300%！」
李远的透明化躯体在黑芒中重新凝实，他伸出手，指尖触到陈洛染血的肩，声音像碎玻璃摩擦：「小洛...当年维克多拿我母亲的源能病症要挟...我没得选...」他的瞳孔逐渐涣散，却死死攥住陈洛的手腕，「求你...让我最后做件对的事...」
剧痛中，陈洛的意识突然被拽入一片混沌的数据海。
无数光粒在眼前炸裂，那是李远十年间的记忆碎片：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的老妇人，维克多递来的源能抑制剂，还有每次向议会传递情报时，他藏在旧工服里的半张全家福——照片背面歪歪扭扭写着「等妈妈好了，带小远回青溪镇看桃花」。
「叮——检测到目标临终遗愿『赎罪』。人际关系继承模式升级！触发【逆向解析】：可追溯目标十年间所有被胁迫证据。」系统的提示音终于恢复清明，黑芒顺着陈洛的血管倒灌回李远体内。
老程序员的身体开始泛起金色微光，那是被吞噬的人脉网络在剥离议会印记，最终化作一道流光钻进陈洛眉心。
「咳...这样...就够了...」李远的手垂落，脸上竟浮起解脱的笑，「你母亲的日志...在服务器最底层...用她的基因锁...」话音未落，他的躯体彻底透明，只余下那半张全家福飘落在地。
数据港外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林昭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炸响：「陈洛！维克多启动了次级能量屏障，我调了天枢武装的牵引器——」话音被电流声截断，下一秒，整座数据港的天花板被撕开一道蓝光裂缝。
林昭的身影从裂缝中跃下，肩甲上的星环徽章闪着冷光，她手中的源能长枪正滋滋冒着电弧：「抓紧时间！叶清欢已经冲进来了！」
话音刚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
叶清欢裹着染血的外套撞开服务器区的门，她的右手腕依然扭曲着，却用左手将《太初拳经》顶在掌心。
古武典籍泛起金色光晕，她的瞳孔里映着燃烧的符文：「陈洛！接招！」
「龙吟震地！」
这一拳没有风声，却让整座数据港的金属地板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二十名从通风口涌出的议会守卫被震得撞在墙上，源能枪械纷纷落地。
叶清欢踉跄两步，嘴角溢出的血滴在拳经封皮上，却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太初拳经》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我...能撑到你出来。」
陈洛的手指按在服务器最底层的接口上。
母亲的基因锁在他指尖亮起淡紫色光芒——那是当年她抱他去幼儿园时，总爱用的薰衣草护手霜的颜色。
服务器屏幕突然亮起，残缺的日志滚动着浮现：
「...源核密钥需血脉共鸣，已分三部分封存。圣区核心的『光茧』藏第一块，灰区最深处的『旧时代遗迹』埋第二块，至于第三块...」
日志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被黑红色的腐蚀痕迹覆盖。
陈洛的指尖轻轻抚过「旧时代遗迹」几个字，喉结滚动：「父亲...我快找到你了。」
林昭的手掌按上他后背，源能暖流顺着脊椎涌进他发颤的双腿：「苏妄说炸弹的源能回路已经瘫痪，但维克多的支援队十分钟后就到。」她的战术目镜映出陈洛泛红的眼尾，声音软了些，「先出去，清欢的手腕需要紧急处理。」
叶清欢突然扯了扯陈洛衣角，她的左手不知何时捡起了李远留下的全家福：「这个...要带着吗？」
陈洛接过照片，指腹擦去上面的灰尘。
照片里的老妇人抱着小李远，身后是漫山遍野的桃花。
他将照片小心收进胸口的金属匣，与母亲的遗物贴在一起：「带回去。青溪镇的桃花...该开了。」
数据港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昭架起叶清欢，源能长枪在前方劈开一条血路。
陈洛最后看了眼服务器里的日志，转身时摸了摸颈后——那里的法则印记不再灼痛，反而像有团温热的火，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
「灰区最深处的旧时代遗迹...」他低声重复，目光穿过数据港的断壁残垣，投向远处被雾霾笼罩的贫民窟。
那里的霓虹灯牌忽明忽暗，照着「零号工坊」的招牌——那是他和妹妹长大的地方，也是母亲最后一次抱他时，说「要像种子一样，在废墟里生根」的地方。
夜风卷起一片金属碎屑，擦过陈洛的脸。
他摸出战术终端，给苏妄发了条消息：「查灰区旧时代遗迹的所有档案，重点标记反源能磁场区域。」
终端很快震动：「收到。需要提醒吗？那片区域十年前被议会列为『死亡禁区』。」
陈洛望着远处灰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笑。
他想起叶清欢说过的《太初拳经》总纲：「破而后立，方得新生。」而他颈后的法则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在皮肤下缓缓勾勒出一个新的纹路——那是吞噬法则完全觉醒的标志。
「死亡禁区？」他低声说，将金属匣按得更紧些，「正好，我要去种颗新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