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深处的数据流突然凝结成暗红色的荆棘，在陈洛身周炸开。
雾语在电子屋外听见量子通讯器里传来刺啦杂音，她的指尖在键盘上翻飞，额角渗出细汗——黑域外围防线的修复进度条正从37%跳到41%，比预计快了整整三十秒。陈洛，控制塔的防御矩阵在重组！她对着麦管吼，你还有一分半！
数据空间里，陈洛的意识体被荆棘划开数道裂痕。
他抬头时，暗红控制塔的信号灯突然转为血芒，系统面板的提示音炸响：【检测到规则类目标黑域法则，吞噬进度0%】。
规则类...陈洛的意识体微微发抖。
十二年前父亲被拖走时，最后一句嘶吼突然在耳畔清晰起来：他们在篡改源能的规则！他望着塔顶那团翻涌的暗红光团，喉咙发紧——那哪是控制塔，分明是座囚禁规则的牢笼。
想动黑域法则？
阴恻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幽瞳的身影从数据洪流中浮现，不再是乌鸦面具下的人类形态，而是由0和1组成的半透明编码体，头颅处浮动着猩红的二字，像两把淬毒的刀。
唐九大人说过，你这种蝼蚁连规则的边都摸不到。编码体的手臂突然分裂成千万条数据线，但你杀了我那么多手下...幽瞳的编码开始扭曲，我就让你尝尝被数据同化的滋味——
数据流如风暴般席卷而来。
陈洛的意识体被卷进漩涡，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灰区巷子里被清道夫焚烧的电子垃圾、妹妹陈霜攥着他衣角哭着说哥哥我不饿、还有父母实验室里那台永远停在23:59的老式挂钟。
系统！他在意识里低喝，防御模式！
系统面板应声展开，淡蓝色的进度条从47%跳到51%。
陈洛想起三日前苏妄在实验室里画的古魔法阵图——那女人叼着棒棒糖，指尖在空气里划出银线：数据空间的防御，得用古魔法的，把意识体钉在现实锚点上。他咬着牙，意识体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正是苏妄教他的星轨锁魂阵。
数据流撞上金纹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幽瞳的编码体出现裂痕，猩红的二字开始闪烁：你...你怎么会古魔法阵？
因为有人愿意教。陈洛的意识体稳稳立在光中，金纹顺着数据流蔓延，而你，只会跪舔议会的残羹冷炙。他突然感知到某种熟悉的波动——像父母实验室里那台源能发生器启动时的震颤，从控制塔最深处传来。
源能编码器！陈洛瞳孔骤缩。
十二年来他在灰区翻遍所有源码贩子的黑市，只为找这台能解析源能核心代码的仪器。
父亲最后留给母亲的加密邮件里说：如果我死了，编码器会是撕开他们面具的刀。
想拿编码器？
先过我这关！幽瞳的编码体突然膨胀，猩红的二字化作血雾，自毁程序，启动！
数据空间剧烈震荡。
陈洛看见无数细碎的编码如利箭般射来，金纹防御阵被撕开一道道口子。
他的意识体传来灼烧般的痛，却反而笑了——痛觉越清晰，说明他离编码器越近。
系统，吞噬进度！
【当前进度：68%】
陈洛深吸一口气，意识体突然化作一道蓝光，逆着数据流冲向幽瞳。
他想起妹妹陈霜昨天给他发的消息：哥哥，巷口的流浪猫生了小猫，我给它们取名小源、小能...你什么时候回家？
马上。他在心里说。
幽瞳的自毁数据风暴中，两道身影撞在一起。
陈洛的意识体穿透血雾，指尖触到了那团熟悉的震颤——温热的，带着父亲实验室里松木香的震颤。
拿到了！
他的掌心浮现出银色仪器，正是源能编码器。
幽瞳的编码体彻底崩溃，猩红的二字裂成碎片，发出最后一声尖叫：唐九大人不会放过你——
现实中，电子屋的监控屏突然黑屏。
雾语猛地起身，却见金属门被电流灼出焦痕，门缝里渗出幽蓝的光。
她抓起桌上的电磁枪，刚要冲出去，通讯器里传来陈洛的声音，带着点疲惫的哑：雾语，帮我个忙。
等会如果有数据流从控制塔涌出来...陈洛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别让它们跑了。
雾语望着重新亮起的监控屏——陈洛的生命体征曲线正在飙升，这一次不是危险，而是某种更庞大的、近乎贪婪的攀升。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链，那是十二年前陈洛替她挡子弹时，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给她的。
她重新坐回转椅，指尖按在电磁枪的保险上，我帮你守着。
数据空间里，陈洛握着源能编码器，低头看向系统面板。
吞噬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79%、85%、92%...最下方的吞噬法则四个字，幽蓝光芒几乎要穿透屏幕。
幽瞳的编码残骸在他脚边漂浮，像一堆被撕碎的星图。
陈洛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堆碎片——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目标已击杀，是否启动埋尸吞噬？】陈洛盯着系统面板上的提示，意识体表层的金纹还在隐隐发烫。
幽瞳的编码残骸在他指尖漂浮，像被揉碎的血纱。
他喉结动了动，十二年前父亲实验室里那台源能发生器的嗡鸣突然在耳畔炸响——当时母亲抱着哭嚎的小霜躲在更衣柜里，父亲把沾血的工作牌塞进他手里，说：“记住，编码器能撕开所有谎言。”
“启动。”他的意识体微微前倾，声音里带着某种近乎虔诚的紧绷。
系统蓝光如活物般窜出，将幽瞳的编码残骸包裹成茧。
陈洛看着进度条从92%开始疯涨：95%、97%、99%——当数字跳到100%的瞬间，他的意识体被一团刺目的白光笼罩。
无数数据流如银蛇钻入他眉心，先是幽瞳的主脑程序：黑客联盟的暗网节点坐标、与源能议会的交易记录、甚至唐九大人要求“定期清理灰区觉醒者”的密令......接着是源能编码器的实体模型，金属纹路里流转的源能公式与古魔法阵图完美重叠，那是父母论文里反复提及的“规则融合方程”。
最后浮现的是一行血字，像用陈洛的骨血写就：“目标坐标：圣区地底‘零号研究所’。”
“零号......”陈洛的意识体颤抖起来。
母亲加密邮件里提到过这个名字，当时她用红笔圈了七遍，备注是“他们在那里养着不该养的东西”。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意识体心口——那里还留着妹妹昨天发的消息：“小源会自己吃猫粮了，小能总咬我鞋带。”
现实中，电子屋的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雾语猛地扯松领口，后颈全是冷汗。
监控屏上陈洛的生命体征曲线正以反人类的速度攀升，从正常的60跳到120，又冲向180，最后在200处稳定下来，像根刺进屏幕的银针。
她的视线扫过墙角的电磁枪，又落在颈间的银链上——那是十二年前陈洛替她挡子弹时，从自己脖子上扯下来的，当时他后背的血浸透了她的校服，却还笑着说：“雾语妹妹要当最厉害的黑客，可不能死在这种小喽啰手里。”
“陈洛？”她对着通讯器轻声唤，尾音发颤。
数据空间里的意识体突然一震。
陈洛抬起头，看见雾语的脸在系统面板上浮现——她的刘海黏在额角，眼睛里有团他从未见过的火，像是要烧穿所有谎言。
他突然想起三天前雾语黑进清道夫数据库时说的话：“我爸妈是在灰区火灾里‘意外’死的，可消防记录里根本没水炮启动的痕迹。”
“我在。”他的声音放软了些，意识体开始往现实锚点回撤，“雾语，你都看到了？”
“看到了。”雾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链，监控屏的冷光在她眼底碎成星子，“你不是普通黑客，甚至不是普通源能者。”她突然抓起电磁枪指向门口，又慢慢放下，“但十二年前你替我挡子弹的时候，也没说自己是什么特别的人。”
陈洛的意识体重组时，现实中的身体正瘫在转椅里。
他抹了把脸，发现掌心全是冷汗，源能编码器的实体模型正躺在腿上——金属外壳还带着数据空间的余温，像块刚从熔炉里捞出来的银锭。
“我可以帮你继续潜伏。”雾语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走到陈洛身边，指尖悬在编码器上方又收回，“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别让这个系统，还有这东西，落入议会手里。”她的尾音发颤，像是怕陈洛笑她天真，又补了句：“我爸妈的事，我想自己查。”
陈洛抬头看她。
少女的影子被监控屏的冷光拉得很长，像株在灰区废墟里硬生生长大的野草。
他想起幽瞳主脑里的记录：三个月前，雾语黑进清道夫数据库的Ip地址被标记过，唐九大人批注“观察，必要时清除”。
“我答应。”他把编码器塞进怀里，金属外壳隔着衬衫烫得他心口发疼，“但你得跟我一起走。幽瞳的主脑里，有你的清除指令。”
雾语的瞳孔骤缩。
她刚要说话，终端屏幕突然闪烁起来。
雪花噪点里，老K的脸慢慢显形——那个总叼着电子烟、说“源码比亲儿子还金贵”的老男人，此刻眼底全是血丝，烟蒂在他指间烧出个焦黑的洞。
“小子，你刚动了不该动的东西。”老K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幽瞳的主脑连在圣区核心服务器上，你吞了他的程序，等于在议会的蛋糕上插了把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屏幕跟着抖动，“现在......整个圣区的清道夫、星环卫、甚至源能研究院的疯狗，都会盯着你。”
陈洛的手指在编码器上收紧。
他想起系统面板里幽瞳的交易记录：每月十五号，黑客联盟会向圣区传送灰区觉醒者的坐标。
而今天，正好是十五号。
“老K，你怎么......”
“我？”老K突然笑了，露出被烟渍染黄的牙齿，“源码贩子的情报网，可比你想的广。”他的影像开始模糊，“记住，零号研究所的入口在圣区教堂的忏悔室，地板第三块砖下有......”
“老K！”雾语扑向终端，却只抓住满屏的雪花。
陈洛站起身，编码器在怀里发烫。
他看向雾语，少女的睫毛还挂着未干的泪，却已经抄起桌上的电磁枪检查弹夹。
“走。”他扯下转椅上的外套裹住编码器，“回灰区。”
雾语点头，指尖在终端上快速敲击——黑域外防线的修复进度条已经跳到98%。
当两人推开电子屋的金属门时，陈洛怀里的编码器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像某种沉睡的野兽被惊醒。
他低头看了眼，金属外壳上浮现出一行淡蓝色的小字，正是父母实验室那台挂钟的时间：2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