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拇指还停留在林昭手背上画圈的动作里，后颈却已被冷汗浸透。
系统提示的红光在意识里刺得他太阳穴发涨，他能清晰听见林昭紊乱的心跳——那声音通过交叠的掌心传来，像一面濒临碎裂的战鼓。
“昭昭，闭眼。”他的声音稳得像深潭，指尖却在她后颈战术接口处轻轻一按。
源能顺着神经末梢渗进去的刹那，他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进领口。
这是他们在实验室训练过的“深度链接”姿势，当时他教她用源能覆盖脑波干扰监听，此刻却成了侵入她意识海的钥匙。
意识突然被抽离身体的瞬间，陈洛听见阿尔忒弥斯的声音。
天枢AI的声线比平时更冷，像碎冰撞在金属管壁：“检测到三级神经入侵，宿主林昭意识海存在嵌套加密层。需要我切断外部信号吗？”
“保留外部感知。”陈洛盯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99%进度条，“她需要知道我在。”
数据洪流在眼前炸开。
这里是林昭的神经源能网络，无数光带交织成蛛网，每根光线上都爬满细小的金色符文——那是议会的“忠诚锁”，用古魔法阵和源能代码双重加固的精神牢笼。
而在网络最深处，一团暗红的光团正在吞噬周围的光带，每啃噬一口，林昭现实中的身体就抽搐一下。
“自毁程序的核心在原始指令链里。”阿尔忒弥斯的投影出现在他身侧，银发垂落如流动的星尘，“天枢武装诞生时，议会给每一任继承者都植入了‘绝对服从’的底层代码。林昭触发脱离议会的宣言，相当于同时踩中了服从锁的逆鳞。”
陈洛的指尖按在最近的光线上。
源能顺着皮肤渗进去的刹那，他倒吸一口凉气——那些金色符文竟在啃噬他的吞噬能量，像饥饿的毒蛇。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古魔法抗性，吞噬转化率下降至30%】
“需要我启动天枢权限破解。”阿尔忒弥斯的指尖凝聚起幽蓝光刃，“但会暴露你的系统存在。”
“暴露就暴露。”陈洛的瞳孔泛起暗红，那是吞噬法则即将觉醒的征兆，“她的命比藏底牌重要。”
光刃与符文相撞的瞬间，整个数据空间剧烈震颤。
陈洛看见林昭的意识体悬浮在风暴中心，她穿着白色实验服，正是他们第一次在实验室相遇时的模样。
可她的表情却与记忆里不同——眼底没有冷硬的锋芒，只有孩子般的无措。
“这是她的深层记忆。”阿尔忒弥斯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温度，“忠诚锁在剥离她的自我认知，用‘天枢继承者’的身份覆盖原本的林昭。”
陈洛猛地冲过去。
他的手穿过林昭的意识体时，那些被撕裂的符文突然化作碎片，钻进她的太阳穴。
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
七岁的林昭站在血污里。
她手里的源能手枪还在冒烟，对面倒着的女人穿着和她一样的白色裙装，额角的伤疤与她如出一辙。
“小昭，跑......”女人的手无力垂落，“别信他们说的......”
“那是我姨母。”林昭的意识体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他们说她偷了天枢的设计图，说我如果不开枪，就会和她一起被清除。我当时想，只要我听话，就能活着见到爸爸妈妈......”
陈洛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终于明白林昭为何总在深夜对着全息影像发呆——那影像里的女人，原来不是母亲，是被她亲手杀死的亲人。
“我到底是谁？”林昭的意识体开始碎裂，“是星环卫的战争机器，还是......”
“是林昭。”陈洛抓住她即将消散的手腕。
吞噬法则的力量不受控制地涌出来，99%的进度条在这一刻彻底填满，“是那个会在灰区暴雨里把伞倾向我，会在实验室偷偷给我带热可可，会为了救平民抗命的林昭。”
数据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那些啃噬的符文像被泼了沸水的蚂蚁，争先恐后地往深处逃窜。
阿尔忒弥斯的光刃精准地钉在原始指令链上，蓝光大盛：“加密层撕裂30%，还有两分钟。”
陈洛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鼻腔流出——这是源能过载的征兆。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丝吞噬能量注入林昭的意识体：“昭昭，跟着我的声音回来。你听见陈霜在喊你吗？她举着你送她的机械兔子，说要给你看新写的代码。”
现实中的林昭睫毛剧烈颤动。
她缓缓睁眼，瞳孔里的血色正在褪去。
陈洛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林昭的头靠在他肩窝，后颈的战术接口不再灼人，蓝光变得柔和。
“陈洛......”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好像......记起了很多不该记起的事。”
“记起就对了。”陈洛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冷汗，低头时看见她领口的机械兔子挂件——那是陈霜用废零件拼的，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晃动。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
圣区外围的防御塔亮起红光，刺耳的蜂鸣顺着议会厅的落地窗灌进来。
陈洛抬头，看见全息投影里，十二架武装机甲正冲破晨雾，机身上的议会徽章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清道夫部队。”林昭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天枢刃自动飞入她掌心。
刀身的光纹流转如活物，“来得正好。”
陈洛看着她眼底重新凝聚的锋芒——那不是被程序操控的冷硬，是真正属于林昭的，敢与世界为敌的光。
系统面板在意识深处弹出新的提示：【吞噬法则已激活，是否吞噬“绝对服从”规则？】
他勾了勾嘴角。
真正的反击，才刚开始。
警报声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得陈洛耳膜发疼。
他抱着林昭转身时，眼角余光扫过全息投影——十二架黑灰色机甲正撕开晨雾，炮口喷吐的火舌将圣区外围的防御工事犁出深沟。
最前头那架机背上的议会徽章泛着冷光，像贴在城市动脉上的腐肉。
“铁锋那家伙……”林昭攥紧天枢刃的指节泛白，刀身光纹因她颤抖的手而明灭不定，“他带的是后勤维修队，连源能盾发生器都没配齐。”
话音未落，投影里传来爆破声。
第七防御塔在机甲光束炮下轰然倒塌，碎片飞溅间，一道染血的身影被气浪掀飞——是铁锋。
他的作战服胸口炸开个焦黑的洞，左手还攥着半块变形的电磁盾，正挣扎着往通讯器爬：“主控室……快锁死……他们要……”
通讯突然中断。
陈洛看见最后画面里，机甲机械臂的锯齿刃正穿透铁锋的右腿。
“阿尔忒弥斯！”林昭的声音发颤，这是陈洛第一次见她握武器的手不稳，“外围防线还能撑多久？”
“零分四十七秒。”人工智能的声线罕见地带上了电流杂音，“清道夫部队搭载了反源能干扰器，天枢武装的远程攻击会被削弱百分之三十。而您的意识海……”
“我撑得住！”林昭猛地抽回被陈洛扶着的手，天枢刃嗡鸣着震开一道蓝光盾。
可她踉跄的脚步出卖了她——自毁程序虽被暂时压制，源能回路里仍残留着灼伤的刺痛。
陈洛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看见林昭后颈战术接口处的蓝光在诡异地闪烁，那是自毁程序的碎片在做最后的挣扎。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鲜红警告：【目标（林昭）源能稳定度百分之三十二，强行作战有百分之七十八概率触发二次崩溃】
“昭昭。”他突然抓住她持刃的手腕。
林昭回头时，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红——那是吞噬法则激活的征兆，“听我说，现在不是你上的时候。”
“你疯了？”林昭瞳孔骤缩，“清道夫是来灭口的，他们要的是我的命！”
“所以我来当你的命。”陈洛的另一只手按在天枢刃的刀镡上。
源能顺着接触点涌入他体内，灼烧感从指尖窜到天灵盖，“系统提示能模拟你的源能波动，三十秒，足够我把他们引进主控室陷阱。”
“陈洛你敢——”
“阿尔忒弥斯！”陈洛打断她，视线死死锁着人工智能投影，“启动紧急协议，封锁主控室三分钟。我需要时间把林昭的意识体转移到你核心数据库里。”
银发人工智能的星尘长发突然凝成实质，指尖点在林昭眉心：“宿主意识海残留的忠诚锁碎片会干扰转移，过程中她的自我认知可能出现短暂解离。”
“解不解离不重要。”陈洛扯开林昭领口的机械兔子挂件，将那枚陈霜用废零件拼的小玩意儿塞进她手心，“重要的是她得活着。”
林昭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望着陈洛额角暴起的青筋，想起七天前在灰区暴雨里，这个总爱给她带热可可的程序员，曾用血肉之躯替她挡过一发流弹。
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温和的春水底下，藏着能掀翻天地的暗涌。
“倒计时三十秒。”阿尔忒弥斯的声音像催命钟。
陈洛的掌心泛起血珠——他正用吞噬法则强行剥离天枢刃的源能印记。
林昭意识体的轮廓在数据空间里若隐若现，那些被撕碎的忠诚锁碎片突然疯了般反扑，在她意识边缘啃出狰狞的缺口。
“陈洛……别……”林昭的声音从意识海深处传来，带着孩童般的哽咽，“我不想再当战争机器了……”
“你不是。”陈洛咬破舌尖，腥甜的血味让他保持清醒。
吞噬法则的力量如岩浆般涌出，裹住林昭即将消散的意识体，“你是林昭，是陈霜的昭昭姐，是会把伞倾向我这边的笨蛋军官。”
阿尔忒弥斯的星尘长发突然化作千万光丝，精准刺入林昭意识海的每道裂痕。
核心数据库的入口在数据空间深处亮起金光，那是人工智能用自身权限强行开启的“意识保险柜”。
当林昭最后一丝意识被光丝卷进数据库的刹那，陈洛眼前一黑。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的提示被耳鸣声淹没，直到机械音在脑海里炸响：【源能拟态已完成！
当前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七，剩余时间：零分二十九秒】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抬头时正对上镜墙里的自己——瞳孔泛着天枢特有的银芒，肩线绷得像拉满的弓，连呼吸频率都与林昭分毫不差。
主控室外传来金属摩擦声。
陈洛擦去嘴角血迹，将天枢刃重重插进控制台。
刀刃与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听见清道夫队长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林昭少校，奉源能议会命令，你已被判定为‘源能叛徒’。立刻打开主控室门，否则——”
“否则怎样？”陈洛开口，声线完美复刻了林昭的冷硬。
他弯腰拾起林昭刚才掉落的战术手套，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磨损痕迹，“用你们的破机甲拆了圣区？那正好，我也想看看议会的‘绝对服从’，能不能拦住天枢的刀。”
系统面板在意识深处跳出新提示：【检测到目标（清道夫队长）源能波动，是否标记为吞噬对象？】
陈洛勾了勾嘴角。
他能听见门外机甲履带碾过地面的声响，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那不是恐惧，是猎手闻到血腥味时的亢奋。
三十秒，足够他演一场好戏。
足够他，把议会的狗，引进陷阱。